本帖最后由 紅峽青燦 于 2013-6-14 12:57 编辑
該死!!!超過字數了!!
第十章之後這裡繼續!!!
“龍洋城第一殺手至今仍消遙法外!”
報紙上聳動的大標題這樣寫著,鉅細靡遺的描述了死者的黑道背景等等,以及殺手負傷逃逸的消息,當然還有警局例常的一定破獲宣言等等,再一次,刀疤警長克萊爾保證用他的鼻子嗅出真相。
狂風持續吹個不停,這張報紙撲向了空中,閱報的人抬頭看望剛失去的那一頁。
她有著海洋一般深藍的眼眸,哀戚而焦慮,但帶著果斷。
大風中,她銀色的長髮絲隨風披散,頸上繫的鮮黃色絲巾也飛騰著。
那黃色,像一把跳躍的火燄。
※ ※ ※
克萊爾右手握槍平舉同視線高,左手高舉扳指倒數,隨著他做出進攻的手勢,野獸隊員從各角攻入小金人酒店。
「趴下!警察!」劍齒烈焰犬泰利用戰吼大叫道。
預期中會遭到反抗,重案三組的隊員們各個全副武裝,地棲動物進入建築物,黑羽則在屋頂上攀旋待命,克萊爾一手拿著槍一手指揮手下立刻守住出入口。
卻出乎隊員們意料之外,所有的迎賓小姐和保鑣客人什麼的,全都乖乖趴到了地上,沒有上膛聲沒有魔法,什麼都沒有,安靜又服從。
克萊爾大感驚異。
一個留鬍子的原人自後台彬彬有禮的走出來,遞上一張名片:小金人酒店總經理安卓斯。
「刀疤警長,有何貴幹?」安卓斯先生有禮貌的弓下腰,一時之間克萊爾不知道要怎麼應付了,他預期的場面不是這樣的,這些人也太服從了,即使突襲檢查電玩吧也不會這麼有秩序,這些人一定是準備好了。
「檢查啊!抓犯罪嘛!」泰利粗聲粗氣吼道:「不然你以為幹麻?」
「啊!大家都聽到警察先生的話了!」安卓斯大喊:「來吧!配合警察大人搜身!快點完成就快點繼續營業啊!」小姐們不論人獸都站起身雙手高舉,乖乖的排成一排,野獸隊裡唯一的女性警員──林豹貝雷塔上前去俐落的搜了所有的夜姬,只找到幾把短刀。
隨後克萊爾親自搜了保鑣和男賓,卻沒有找到槍枝,在克萊爾多年的辦案經驗裡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他肯定這些傢伙已經知道了警察要來突檢。
他們執意的搜了整棟大樓,只找到三件性交易,給酒店罰了款,預期的槍枝毒品連個子兒也沒有。
※ ※ ※
大夥兒走在回第三分局的路上。
今天是個大風日,一早就天空就陰沉得像是要垂落下來,雲朵潮濕得像要哭泣,但卻沒有雨,狂風怒號著吹遍大街小巷,路上的行人很少,大家也都立著領子低著頭,用帽子叩著腦門。
克萊爾的臉比天空更陰,他知道組裡有奸細。
是誰讓突檢的消息跑掉了?一定不是黑羽,克萊爾第一個排除他,位置和作戰計畫都是黑羽設計的,加上他一往的忠誠,一定不是他。
泰利和貝雷塔呢?泰利這傢伙不算很聰明,雖然體格強壯但是思慮不周,不過沒有關係,他很願意服從,從不抗命;貝雷塔和黑羽一樣是組裡跟著克萊爾最久的了,要是有理由不是黑羽,一定也有理由不是貝雷塔,而且貝雷塔這傢伙沒事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外出,生活圈很窄。
組最新進的菜鳥雪痕犬賴瑞?不不不,賴瑞今早才得知要執行這個任務,根本沒有時間通風報信,也不是他。
那是誰?
克萊爾轉頭,眼光瞥向最後面兩個瑟瑟縮縮的原人,隨後把視線擺在高個子那個身上。
只有他,表情比陽光還燦爛。
※ ※ ※
一個男人從他們身邊經過,他身穿黑大衣,低著頭,沒有戴帽子,細細的髮絲在風裡飛盪,他走的很慢,感覺像沒有目標的亂晃。
克萊爾只稍稍瞥了他一眼,看著那男人消失在一條小巷的轉角。
似乎有點熟悉,不過,不知道是誰,算了,不重要。
※ ※ ※
青刀星身穿大衣,懶洋洋的在路上晃,不知道要去哪裡才好。
他不想要回去了,不過,倉庫也不宜久待,他隱隱覺得組織會追殺他,於是他穿扮整齊帶著所有的積蓄準備要離開,但他也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最好別去麻煩嬌薔,要是組織跟蹤自己過去,那個溫柔的好母狼會有危險。
「說不定,那是個需要殺手暗中守護的女子呢?」青刀星微微一笑。
走著走著,他跟克萊爾擦肩而過了,不過那心事重重的警長沒發現他。
「是不是在煩惱捉拿我啊?」
※ ※ ※
穿過窄巷,青刀星站在車來車往的大馬路邊,今天風真得很大,路上的車都開得好快好快,天上也不見鳥類的身影。
青刀星漫無目的的看了看馬路,一個穿著風衣的男子正要過馬路,冷不防一台車闖紅燈衝向他,男人著急閃避卻不慎踩著了一個排水孔跌倒在地,呼呼的車輪正擬將他輾斃。
青刀星奔向那男人,在輪子輾到他之前將那男人拖到路邊,呼嘯的車子捲走了青刀星的大衣,飄飄蕩蕩的被風吹到了河道中。
「你沒事吧?」青刀星扶著那男人,男人受到了驚嚇但並沒有受傷,他自己站了起來,連聲向青刀星道謝。
青刀星稍稍歪著頭,眨眨黃眼睛,男人身上的味道跟自己如出一轍的相似,他正想問,對方已經開了口。
「你是青刀星吧?」儘管表情也很訝異,對方的口氣卻十分肯定,青刀星驚訝之餘失聲叫道:「你怎麼知道的?」
「三天前你在酒店讓我的員工幫你付了酒錢,不記得了嗎?」
「唉?」青刀星搔搔頭,喝醉之後發生什麼事他真的不記得了。
「一隻有白色翅羽的獵江鷹啊!你自己告訴他你的名字的,當然,他告訴我了。」
「真的啊?」
「你那樣的眼睛,很罕見呢!非常容易辨認。」男人友善的說。
「你……也是半屍狼嗎?」
「我叫萊西爾˙骨林,自然˙世界雜誌社的老闆。」萊西爾彬彬有禮的說道:「對了,我是否有榮幸將你介紹給城裡的其他半屍狼,在這個城市裡,咱們可是少見的種族,應該要互助合作才好。」
「我……我看還是算了,我跟你們不一樣。」青刀星黯然回絕。
兩隻半屍狼一邊走一邊攀談著,萊西爾要回辦公室去,青刀星閒著沒事也跟著他一起走。
「你是擔心自己的眼睛太特殊嗎?不會的!大家都很和善。」
「嗯……」
「說實在,你的眼睛很漂亮呢,像是火焰一樣炯炯發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黃眼睛的半屍狼。」
「你……第一次看見的東西會很多的……」
「別害羞!城裡也有母狼喔,可以介紹給你們認識。」
「唉!那都不是我要的。」青刀星嘆了一口氣。
說老實的,他很想跟萊西爾一起去拜訪其他的半屍狼,萊西爾彬彬有禮的態度讓他感到很愉快,但是他可沒忘記自己的身分。
「……萊西爾先生,知道骨尾半屍狼嗎?」
「聽說過,不過沒有真正看見過,是傳說中連尾巴都沒有肌肉組織的半屍狼吧?」
「沒錯。」
「其實有點好奇,畢竟習慣了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要想像骨質的同類其實有一點點難,不過真的很好奇就是了,聽說,骨尾半屍狼在青海草原上的分布也很稀少,只有很少量的族群,要看見他們很不容易。」
「哦?」
「怎樣,你見過他們?」
「我……我就是一隻骨尾半屍狼。」
萊西爾驚訝的睜大眼睛,他的偽人技巧果然了得,沒有像大部分的野獸還是會露出獸式的驚訝,他用好奇的眼光打量青刀星:「所以說,黃眼睛是骨尾半屍狼的特徵嗎?」
「我不確定……我沒有見過別的骨尾半屍狼。」
「你不是……」萊西爾打住了,他看見青刀星的表情有點點哀悽。
「冒昧一下,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
「這……恐怕不太方便。」青刀星拒絕了,他想起自己身上有傷,要是被發現是罪犯不知道對萊西爾來說會不會無法承受。
萊西爾諒解的點點頭。
「萊西爾先生,你知道那個龍洋第一殺手嗎?」
「你是說三天前又逃掉的那傢伙吧!」
「嗯……你覺得,他是怎麼樣的人?或是野獸?」
「罪大惡極的吧!殺了那麼多人,感覺上有不分敵我亂殺的意味,要是公安局不快點將他抓起來,我們平民百姓很難安心。」
「他不是都只殺黑道人士嗎?」
「是啊!但是像那樣的犯罪愛好者,什麼時候會開始殺起平民也不知道,而且啊!」萊西爾微微一笑:「他實在不太高明!留了一堆怪裡怪氣的痕跡,要殺人就該不動聲色了無痕跡啊!」
「……」
「那你認為,是什麼促使一個生命變成那樣的殘酷殺手?」青刀星面不改色的問。
「什麼都有可能吧,犯罪又不需要理由,不過我自己認為他應該是把殺人當作娛樂的那一種。」
「會不會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應該沒有吧?這樣一個文明的城市,偏偏要靠殺人過日子。」
「我實在很好奇,這個殺手若是想要悔改,他應當怎麼辦?你覺得他有變好的可能嗎?」
「不排除,但應該機率不大。」萊西爾聳聳肩。
「嗯。」
「畢竟要洗清那樣的罪孽,恐怕很難的。」
走著走著,到了雜誌社門口,青刀星對萊西爾揮手道別。
「有空來坐坐。」萊西爾還是多禮的說。
「嗯……不過,我想很難了……」
※ ※ ※
青刀星又走進了另一條暗巷,一聲細微的聲響讓他停下腳步。
他轉過頭,看著身後的黑影,變成了立獸,原本消沉而軟弱的眼睛射出熊熊的火光,他輕輕動了動爪子。
「終究來了嗎?」
※ ※ ※
克萊爾拿著一份剛出爐的報告,用紅筆把一個詞圈起來。
骨尾半屍狼。
這份報告是檢驗科送過來的,內容是殺手身上的血液DNA鑑定物種程序完成,檢驗科認定殺手是一種叫做骨尾半屍狼的動物。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動物啊?雖然知曉的越來越多但案情卻越來越複雜了,光是殺手的動機和身分就是個謎團,加上現在知道有奸細又不能聲張,克萊爾苦惱了起來。
不知名的動物可以去問問萊西爾,不過,那兩個原人才是問題所在,既不能升張又不能消除,現在上層都不看好他,要是他又懷疑起原人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待遇,也不能刻意革除那兩個原人,他知道他們跟吳德是一氣的,等於也跟上層一氣。
「混帳!」他不高興的推了推墨鏡,孤軍奮戰的滋味可不好受。
黑羽打開小辦公室的門,神色肅穆的跑進來。
「長官!剛剛又發現一具屍體!是那個第一殺手幹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六到八小時前!」
「在哪裡?」克萊爾扔下報告站起來。
「我們快去。」黑羽握住克萊爾的手臂用另一隻手推開窗戶,大翅一展就帶著克萊爾飛行在狂風中,這可是最省時的方式。
※ ※ ※
「死者也是那個大幫派的成員,通緝犯汪輪。真有趣,」黑羽說,在大風中他的聲音幾乎很難辨識:「現場留下疑似殺手的名字,是死者血書的。」
「寫什麼?」克萊爾仰頭問。
「『青刀星˙閃劍,下地獄去你』之後的就沒了,剩下不可辨識的血痕。」
※ ※ ※
太陽剛落下的晦暗覆蓋了颳著風的龍洋城,綠化帶的樹叢裡,蜷著一隻黑色的生物。
他靜靜的睡著,身體在風中微微發抖。
一個女子悄悄靠近他,將一件黑大衣蓋在他身上。
「真的很不注意身體呢!風這麼大又受了傷,不找個溫暖的地方。」
她又看了睡著的動物一眼,立即消失在風裡,風也馬上帶走了她的氣味。
「能詳細說明嗎?」克萊爾兜著雙手,眼神凌厲的看著萊西爾。
萊西爾驚慌失措的拉著襯衫,他怎樣也想不到昨天跟他聊天的年輕人竟然是目前龍洋城最危險的人物。
「清楚的說出經過吧。」克萊爾意識到自己的口氣有點兇,換了個表情:「你是說,你昨天跟青刀星聊過天?」
「對。」
「他真的……真的是隻骨尾半屍狼?」
「嗯……其實不肯定,他沒讓我看見他變回獸型。」
「為什麼?」
「不清楚,啊,大概是因為身上有傷吧!他聞起來有藥味和血味,而且臉色蠻差的樣子。」仔細回想昨天的偶遇,萊西爾恢復了冷靜,開始娓娓道來昨天的經過。
「……所以,他沒有對你說出自己就是自己說的那個殺手?」
「沒有。」萊西爾肯定的說:「事實上,他還跟我說了一堆有關第一殺手的事。」
「說什麼?」
「嗯……什麼改過向善之類的什麼……沒什麼意義的……」
※ ※ ※
「幹的好,多虧有了你,我們才能好好的安居著。」殘翼幫老大,翼博可˙天逆滿意的點頭說道,站在他身旁的,正是還著著警服的林雨前。
「要不是有你來告訴我們,早就給那隻小地鼠抓著了,說吧,你想要什麼?」翼博可盯著這個養久了的小手下說道,他早就看出來林雨前有多麼可望升官,因此早在林雨前還沒自警校畢業,他就開始跟林雨前掛鉤聯繫,甚至在他畢業後不時犧牲些不重要的小幫眾給林雨前做積點,他知道林雨前需要他,他也需要林雨前。
當林雨前爬的越高,他們就越安全,目前,殘翼幫最害怕的就是克萊爾,要是林雨前能當上警長,絕對有很大的助益。
「我要那個殺手。」林雨前斬釘截鐵說:「我要是能抓獲他,克萊爾就不能跟我對抗了,我頭上的吳德也早該被踢掉,只要那個殺手給我抓到,高層一定會給我很大的信任。」
「這樣啊?那你會不會抓了她之後,也順便抓獲我們全部呢?你這種有野心的小兔崽子我們可不能太信任啊!」翼博可故意說道。
「哼!對我來說,爬到警長之後就不需要你們了,有沒有都無所謂的,因為等當了警長,我就有足夠的手段。」
「哦?」
「那時候,我可不會抓出你們,拆自己的後台,誰會那樣傻?」
「很好很好!」翼博可大笑:「反正要是你警長做不牢,我還是可以給你一點點小協助,你不會拒絕些額外的積點吧?」
「當然,所以,既然我們有共識,那給我那個殺手吧。」
「這恐怕有點小問題。」翼博可抓抓鳥喙承認:「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什麼?」
「事實上,他已經離開我們幫派,我們也正派出殺手在追他。」
「說謊!」
「並沒有,」翼博可完全不動怒:「他已經殺掉了我們三個殺手,現在開始令人頭疼了。」
「他為什麼離開?」
「天知道。」翼博可覺得沒必要說出麗莎的事,他攤攤手:「請用你們的警力全力追捕他吧!我們只能不斷的折磨他,使他的傷勢加重,但是只有你們有權力抓住他。」
林雨前帶怒意的哼了一聲。
※ ※ ※
「嬌薔,你在嗎?」
地狼太太打開門,看見青刀星虛弱的靠著牆,他終究還是受不了,來找她了。
「進來吧!」嬌薔友好的伸出手。
※ ※ ※
「為什麼沒有乖乖來換藥呢?這麼深的傷口,要好好照料才行的啊。」
「……」
「你看看你,在發燒呢!讓我看看是不是感染了……你的毛怎麼這麼濕?這樣不行,會著涼。」嬌薔把青刀星身上的衣服脫掉又把他按到沙發上,然後拿了條大浴巾將他包起來,替他把毛擦乾。
青刀星舒服的坐著,瞇著眼睛。
嬌薔拍拍他的頭,她其實挺喜歡這個傢伙,她不在乎他是個冷血的殺手,在地狼太太眼裡,他不過是隻沒有愛的迷路幼狼,在社會的邊緣費力掙扎。
她可以看見青刀星眼睛裡面的信任和無助,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
「你……沒有告訴警長我來過嗎?」
「當然沒有,他一直在忙,好一陣子沒回家了。」
「為什麼不去警局跟他說?」
「我不喜歡干擾他工作。」嬌薔笑了笑。
嬌薔給青刀星處理傷口,青刀星溫順的側躺著,他很想靠到嬌薔身上去,但他沒有,只偷偷欣賞嬌薔的側臉。
「……晚一點要吃飯了,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如何?」
「不必了,我不想給你惹麻煩。」
「哪有什麼麻煩呢?」
「說不定有人正在追殺我,他們會傷害你,我留的愈久你就愈危險……本來不想來的……可是頭好暈。」
「在煩惱什麼呢?」嬌薔把冰毛巾放到青刀星的額頭上。
「煩惱……我要怎麼翻身?我是個罪犯啊……」
※ ※ ※
嬌薔坐到青刀星身邊,把手放在他頸子上摸了一下他的粗短皮毛。
他當然有想過要告訴克萊爾青刀星來過,但是仔細衡量之後,嬌薔認為這對於拯救一個墮落生命無濟於事,自首和報警並不能使青刀星有機會改過,只能用他的命洗去他的孽而已,根本就是變相的將他推進死亡的深淵。
在嬌薔眼裡,改過沒有來不及,青刀星想要起來,但是沒有人拉他一把,世界推他越陷越深,自己何不做那盞耀眼的明燈?
青刀星困倦的半閉著眼睛,嬌薔微笑的看著他。
「累了,就在這裡睡一下吧。」
「……」
「至少沒有風吹也沒有下雨。」
「幫助我你不會後悔嗎?」
「不只你,我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生命。」
※ ※ ※
青刀星似乎真的睡著了,正均勻的呼吸著,嬌薔站起來走向廚房,呼呼的風吹得挺大,她打算把窗戶關起來。
一張醜陋的臉突然出現在窗戶上,是一隻奸笑的灰狼,臉上都是長長的刀疤,嬌薔嚇了一跳,灰狼一翻就鑽進屋內,摸出了一把槍。
「嘿嘿嘿!咱的小帥哥躲在這裡養傷是不是啊?護士小姐?」
嬌薔慢慢的後退試圖離灰狼遠點,但灰狼一個箭步跳上前抓住嬌薔的手臂把槍按在她腦門上:「青刀星在哪裡!說!」
她害怕的看了一眼沙發。
※ ※ ※
隨著一陣輕響,灰狼手上的嬌薔飛了出去重重摔在沙發上,他手上的槍只剩下握把和彈匣,槍管被利刃削斷在地上,一個冷冷的聲音冒出在灰狼背後。
「你想找警長太太的麻煩是吧?」
灰狼轉過身,看見青刀星不屑的笑容,他怒吼著撲過去,青刀星一轉身就躲開了,順便在灰狼背上給了他一爪子。
「是你啊!派你來殺我,翼博可老了吧?」青刀星玩樂一樣的說道,隨後就跳出窗外,他一點也不希望破壞地狼家的家具,他知道灰狼是要來殺他的,自己已經現身沒意外他不會再找嬌薔的麻煩。
灰狼果然上當,要是他這時候繼續挾持嬌薔當人質,青刀星也不能怎麼樣,錯就錯在他沒發現嬌薔對青刀星的重要性,而只傻愣愣的要執行掃掉青刀星的任務。
青刀星當然不是省油燈,這幾天他已經跟許多自己人交手過了,這些人的底細他都很清楚,輕輕鬆鬆就能解決掉他們,而這隻灰狼也不知道他正在跟他見過最危險的對手一決生死。
晚風中,青刀星微微一笑,火焰般的眼睛裡燃起了凶悍殘酷的光芒。
※ ※ ※
克萊爾搔著腦袋,他真的越來越不懂這個殺手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克萊爾思考著這個殺手的行徑,作案方法是謎團,那殺手的善行才是更大的謎團,沒有傷害警察還救了路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算了,先去跟嬌薔說聲我最近不回家順便拿點東西。」
走著走著,一抬頭,克萊爾看見了最沒料到會看見的東西。
※ ※ ※
青刀星站在他家屋頂上,正輕輕的把一具疑似灰狼的屍體按在屋緣一推,灰狼甩著血粒子掉了下去,摔在地上。
「青刀星!」克萊爾大叫。
「晚安,警長。」夜色中青刀星微微一笑。
※ ※ ※
克萊爾伸手朝牆面一按,伴著發光牆上射出一塊混凝土磚朝青刀星砸過去,他發動了地魔法,不想失去捕獲他的機會。
青刀星閃過土磚,沿著屋頂飛奔。
「不要跑!」克萊爾大喝一聲用腳跺地,人行道上便豎起土柱頂著他朝青刀星的方向過去,青刀星敏捷的躲閃著,克萊爾拔出手槍連射,但在複雜的屋頂建築間很難打中目標。
「你不去看傷患嗎?」青刀星一邊躲閃一邊大叫,一顆子彈擦過他的頸部,黑毛在空中飛揚。
「什麼傷患?」克萊爾一邊在地面急奔一邊用爪子連連發動地魔法,大大小小石塊等等的一直朝青刀星打去,他不敢貿然形變建築物捕獲青刀星,因為窄巷裡家家戶戶都有生物居住,亂形變住屋會傷到他們的。
這裡剛好又離綠化帶很遠,地底下還有廢水處理廠,能給克萊爾利用的土石資源又不多,眼見青刀星跟他拉開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他氣得毛髮直豎。
「你不怕……我閃你嗎?」青刀星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了,克萊爾猛然收住步伐伸手要去按牆,青刀星已經不見了,街上充滿了看熱鬧的人,這下即使要強行追捕,也已然無法做到。
他氣憤的回頭,看到嬌薔在人群中,身上都是血,金色的眼睛帶著淒美的恐懼。
克萊爾走向倒在地上的灰狼,鮮血從灰狼的胸腔不斷噴出來,流進了地面上克萊爾地魔法造成的凹洞中,然後緩緩溢出,鑽進下水道。
他彎下腰準備查看,灰狼突然齜牙咧嘴從地上彈起來,撲向他身後的嬌薔,嬌薔尖叫一聲往後跌倒,克萊爾本能的舉起手上的槍扣了兩下板機。
碰碰!
他打完僅餘的兩發子彈,灰狼側身倒下,鮮血濺滿了跪倒的嬌薔全身。
※ ※ ※
暗夜掩護下,青刀星在小巷裡奔跑,他知道已經甩掉克萊爾了,他沒有殺死灰狼,要是在嬌薔家門口殺了人,嬌薔大概會難過吧。
回不了頭了,跟黑幫斷絕關係了,這樣的我,要流向何方呢?要如何依存?
※ ※ ※
「……你把他留在家裡?」克萊爾驚訝的大吼,尖尖的耳朵誇張的甩到腦後,他瞪大了眼眶,猙獰的疤痕扭曲了起來,他真的無法相信自己的妻子把這種超危險罪犯帶回家過。
客廳裡一片狼籍,吊燈因為電線拉扯而變得昏暗,明暗不定的灰黃色中,瓷器和玻璃的碎片從窗戶延伸到客廳,可想青刀星和灰狼從屋裡打到屋外的激烈戰程,但克萊爾相信這些都是那頭灰狼撞破的,青刀星的身手他見過了。
嬌薔正拿掃把掃著地板,她根本不害怕丈夫的暴怒,從容仰起美麗的臉龐堅定的看著克萊爾,金色的眼睛亮堂堂的。
「那我問你,我把他交給你有什麼好處?」
「當然應該交出來!那是殺人犯耶!你窩藏殺人犯是出賣我的責任!」克萊爾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為妻子的愚昧和敵我不分感到訝異。
「我是問你對他有什麼好處!」換掉了血衣而身著長裙的嬌薔,身後裙襬突起來一根,那是打平伸直的尾巴,狼獸憤怒的信號。
「好處?他應該要伏法!這才是我這個警察對居民應盡的義務!」克萊爾的尾巴也一硬,豎起來砰的碰掉了一個小水杯,在他嘶啞的怒吼聲中,跌成小片。
「你,剛剛就一直說你你你的,說你的責任說你的義務,都是你,你想過他嗎?」嬌薔的裙擺下露出了一簇淺沙色的毛。
「想他幹麻?」克萊爾一邊回道,一邊伸手把燈關掉,這種要暗不暗要亮不亮的光芒讓他覺得心更煩。
「他不是生命嗎?他沒有痛苦?沒有尊嚴也沒有希望嗎?」背對著克萊爾的黑暗中,嬌薔的說話聲聽來是翻起嘴唇了。
「……」
「要是你覺得只要犯過罪的生命就可以物化無價值化沒資格受到生命的對待那你還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城裡的居民?你只是想看管這些隨時會物化的東西而已吧?」嬌薔口氣變得咄咄逼人,她轉身迎著窗外燦爛的星光月光和街燈,染著金邊細細的鬍鬚都豎立起來了。
「這樣的你,為什麼不去做看門狗呢?」她氣得把掃把朝地上一摔。
※ ※ ※
夜已過半,在墓園的角落,立獸型的青刀星坐在一輛廢棄的大卡車裡,身上蓋著破毯子。靠著破舊的車椅墊睡著了。
車子大概是大型動物駕駛的,寬敞的椅座是他亡命幾天來最舒服的一張床,他很滿意這個房間,又能遮風又能擋雨,也不容易被發現。
在墓園裡,新的一座墳有挖開的痕跡,那是青刀星補充能量的來源,畢竟身為半屍狼,即使好多年沒有吃過屍體了,身體還是可以輕鬆的吸取屍體的養分。
這裡實在是青刀星的樂園,夜間的墓園涼爽爽,在他眼裡不是陰森森,而是睡在備急糧堆邊,還有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小坡上一座座土墳,一格格藏著食物的糧房,而且還會幾天幾天自己增加。星光下,亮閃閃的墓碑像是餐廳溫柔的燈光,青刀星舒服的棲息在這裡休養,這裡簡直就是給他留下的安樂窩。
一陣似乎是故意的重重腳步聲把他驚醒,他坐直起來,動了動刀樣的爪子,從霧濛濛的髒玻璃縫裡往外瞧。
一個無奈但有禮的聲音響起:「閃劍先生,你在裡面嗎?」
※ ※ ※
「嬌薔……要是你只是保護了一個小偷或者強盜就算了,他是全城最危險的罪犯哪!他殺死多少生命你知道嗎?」克萊爾重重嘆了一口氣,打開電箱。
「那你有沒有問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氣頭上的嬌薔把畚箕重重放在牆角,伸手去拿垃圾桶。
「那是偵訊室的事了!排定在抓到他之後!」克萊爾開啟備用電源的電線,燈又正常的亮了。
「那也是他絕望的事了!你真的以為偵訊得到的結論都是罪犯真正的自白嗎?」
克萊爾嘆了一口氣重重的的倒座在沙發椅裡閉上眼睛:「嬌薔,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當然。」嬌薔肯定的點點頭,把出汗了的爪子在裙上擦了兩把:「我聽過他的自白了。」
「他說什麼?」克萊爾睜開一隻眼睛。
「實在不是一個動聽的故事……」嬌薔彎腰把掃把撿起來。
※ ※ ※
「萊西爾……嗎?」青刀星小心翼翼的問。
「是我,」人類樣子的萊西爾突然打開車門,青刀星嚇了一跳猛然伸爪子橫在他脖子上,萊西爾停下動作讓青刀星放下戒心,然後輕輕的把他的前爪拿開。
「我沒有惡意。你受的殺手訓練還真紮實,」他淡淡的說:「裡面好像很舒服啊!我可以坐進來嗎?」
青刀星默默的讓他爬上車。
「你,在躲追殺嗎?」
「嗯……你快走!」青刀星突然叫道並一把推開萊西爾:「被發現跟我接觸過你會有危險的!你不知道地狼警長的太太今晚差點被殺嗎?你快走!」
「你果然是去跟地皇太太見面。」
「不要問了你快出去!」
「沒關係。」萊西爾輕輕抓住青刀星的手:「有人幫我看著把風,要是追兵來了我會知道,而且,你不會讓我被他們殺掉吧?」
「嗯……也許我現在想殺你呢?」青刀星豎起耳朵露出壞壞的表情。
萊西爾聳聳肩一攤手:「一個大談著要改過向善的傢伙殺了無辜的同類,你還真瞧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你怎麼……這樣就相信我了?說不定我帶來的是警察哦!」
「警察哪有這麼安靜的?騙鬼!他們最喜歡搞突擊搞嚇人搞爆破了,我比你懂警察懂得多。」
星子一個個落了下去,萊西爾仔細的看著他身邊這個無助的罪犯,躲躲藏藏的忍受自己惡行的折磨。
「今天克萊爾找我談了你的事,我全都照實說了。」萊西爾變回了野獸,輕鬆的把兩條骨腿翹在方向盤上。
「那很好。」青刀星點頭。
「你真的不打算做些什麼嗎?你可是穩死刑的喔。」
「我知道,但我不想再當罪犯了,我害怕。」青刀星蜷縮起來,躲回了破毯子裡。
「不逃走嗎?回草原上去?」
「才不要。」
萊西爾苦笑了,把前掌托在頭後面:「同是草原上活不下去的吧……但如此健全的你,什麼原因呢?」
「太健全的原因。」
※ ※ ※
「你真的相信他的話嗎?」克萊爾雙手放在膝上撐著臉,看著太太一邊說一邊已經掃掉了所有的碎片。
「嗯,我相信。」嬌薔收起掃把,開始拆掉壞了的櫥窗等。
「為什麼?那可能是謊話啊!」克萊爾伸手按著身後的牆發動魔法,整個櫥窗就自己掉下來了。
「因為,」嬌薔把櫥窗放在門口,走到老公身邊坐下:「你看過火焰嗎?黃色的火焰,要是你把它用在不對的地方,或是用凶惡的方法,那它就會帶災厄,但要是給它適當的可燃物,擺在正確的位置,它就會幫助照明,能夠帶來溫暖。也許我們地狼不需要火焰,但是,有很多生物崇拜火焰啊,就因為它這個特性。」
「那孩子的眼睛,就像是最單純的焰心。」
克萊爾看著太太,嬌薔堅定的臉似乎是愚昧的,但他明白這不能怪她,嬌薔一直都是如此淑世,他知道她會這麼做,有她的理由,嬌薔曾經反常的拒絕一些生命的請求,事後證實那些生命並不是存著想被幫助或是善良的心來的。
一直以來,嬌薔幫助幾乎每一個她遇到的生命,卻從沒有傷害發生在她身上,能不能說,是有神在保護著如此善良的生命呢?
「嬌薔,我知道他也許是個可憐的孩子,但是這不能改變他是罪犯的事實啊!要是我這樣隨便網開一面,那以後龍洋城還有法度可言嗎?」克萊爾深呼吸,用冷靜的語氣說。
「法律──」
「我知道你認為法律是枷鎖,你覺得善心必須從內在教化,但是眼看現在就是有生命在做壞事,就是需要處罰,要是我怎樣都來個內心教育拖延時間,那善良的生命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你保護他,就是在跟全城生命的安全開玩笑。」
「他不會傷害善良的生命的。」嬌薔肯定。
「我相信他不會,但是不是每個生命都相信,那些恐懼呢?又要用教育消去,那你要為他一個傢伙浪費多少社會資源?要是所有的罪犯都以單純為理由被釋放,那犯罪的定義呢?傷害別人也是可以的嗎?」
「窮凶惡極的罪犯當然應該處死,但是他不是啊!」
「即使他的心不是,他的行為也是啊!心的尺度你要怎麼衡量?」
嬌薔微笑,拿出打好的圍巾圍到克萊爾頸上,用臉磨蹭著他的肩膀。
「那就去抓他吧。」
「什麼?」克萊爾豎起耳朵。
「他來找我,我就給他治療,而你,去補抓他,盡你警長的職責,去抓這個罪犯。」
「你……」
「要是他真的有意悔改,他有辦法讓你不抓他的。」
※ ※ ※
「……是嗎?」萊西爾抱著胸,用血紅色的眼珠子瞟向青刀星:「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贖罪。」青刀星肯定的說。
「怎麼贖?」
「不知道。」
「唉!」萊西爾吐了一口氣,把腳放下來:「說老實的,我原本一點點也不相信你,我可不喜歡濫用關心,但是警長那傢伙害我對你可好奇了,所以,我跟蹤了你。」
「你跟蹤我?」青刀星驚叫,今天以前他從來沒在被跟蹤的狀態下太久過。
「是啊!你啊!現在太脆弱了,走路都心不在焉的,連背後也不看一下,還有你的做案手法也真是有夠拙劣,要幹就該幹得不留痕跡啊!」萊西爾得意的咧嘴。
「怎麼不留痕跡?」
「我才不告訴你!」
青刀星看著萊西爾,淡淡的笑了。
「謝謝你。」
「咦?」
「你為什麼不去通告我?」
「只是想看一下骨尾亞種的樣子,作為代價,讓我看吧?」
青刀星推開毯子,滿足萊西爾。
「我不相信原因這麼單純。」
萊西爾沒有回答,他變回人型,笑著離開了車廂。
※ ※ ※
墓園門口,一個女人在等著萊西爾。
「他怎麼樣?」那女人用像鈴般的聲音著急的問。
「還不錯呢!以半屍狼來說這裡可真是天堂,只要他稍微挑一下屍體別亂吃。」
「傷勢不要緊嗎?」
「似乎是沒有大礙。」
女人點點頭,在臨晨的晦暗中撥了撥銀色的長髮,把帽子壓更低了。
「謝謝你,骨林先生。」
「沒什麼。」萊西爾把兩隻手插進口袋,迎著風往前走。
「我也想看看他能怎麼樣,那樣的身分和那樣的過去,他,會很辛苦呢。」萊西爾仰頭
「你……」
「大概是出於對同種的同情吧……或者只是因為單純的被他的眼神感動了。」萊西爾回頭望向晨光中的墓園,瀟灑的拉平衣領。
女人跟在他身後,窈窕的身姿在晨光中微擺,鮮黃色領巾亮如朝陽,身上的長洋裝樸素無華煞是高雅。
他們踏著點點減少的黑夜殘跡,走向初醒的大城。
※ ※ ※
「說起來,我什麼時候被捲進這些黑幫事情裡了?我可從沒想到要接近這些啊!」萊西爾一邊抱怨,一邊走上了平凡的城市街道。
「對不起,我會好好努力工作的。」
「哦!你說過,一半的薪水就行了吧?」
「嗯,少少的,只要能活下去也行。」女人肯定的說:「對不起,骨林先生,我有我的苦衷,但是,我會想辦法保護你不受黑幫傷害的,任何辛苦的工作都可以交給我。」
「那麼好好幹吧,麗莎。」
「唉!真是無聊死了。」劍齒烈焰犬泰利沒形象的張大嘴,兩支刀板般的長牙高高揚起,他不耐的從座位上爬起來,把影印機開關按下去。
一早克萊爾帶著黑羽到第二分局去開警長會議,野獸隊本來工作時氣氛就很愉快,現在老大不在,整個辦公室更是無法無天了,泰利和雪痕犬賴瑞一邊印著資料作校正和分類,一邊隨手把廢紙扔到地上,看來大辦公室永遠清不乾淨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們兩個,黑羽也一樣很會製造堆積物,不過那是因為他很賣力工作的緣故,現在連一向整潔的林豹貝雷塔也不想再花心思看顧工作環境的狀況,順手把許多檢查過了的彈匣和待清點的槍枝擺在地上,一邊在清單上勾著檢查的狀況。
「喂!大姐,你想長官把黑羽帶去幹麻?」泰利懶洋洋的把手上的資料釘成一份,擺在貝雷塔腳邊。
「我哪知道?」母豹把帶斑點的尾巴一掄:「八成把他當私人飛機吧。」
「哈哈哈哈,什麼嘛!黑羽真是好用啊!下次也叫他載我一回……對了,這是長官交代的任務細則,幾天之後好像要出動。」
「所以我才正在檢查武器。」貝雷塔伸手把資料擺到桌上,順道站起來伸個懶腰。
「泰利,你這是不是搞錯了啊?」賴瑞突然出聲,泰利恢復正經的轉過頭看,賴瑞翻著資料:「……又是進攻任務,怎麼沒有獵捕第一殺手的細項呢?好一陣子我們都沒注意他了,長官沒有指示嗎?」
「沒有,」泰利肯定的說:「老大有特別交代過,先不要管那個怪傢伙了,反正他最近都沒出沒,而且感覺他跟黑羽有陰謀瞞著我們。」
※ ※ ※
又是一個新鮮的早晨,青刀星從草叢裡冒出黑黑的腦袋來,看見有幾隻土球在墓園的圍牆邊跳動,他伸伸血紅的舌頭舔舔鼻吻。
經過好吃好睡的好幾天,青刀星的身體已經恢復,他正悠閒的棲居在墓園裡,用安穩過日子的方法麻痺自己不去想贖罪的複雜問題,每天太陽出來就找地方躲巡墓人,晚上就跑出來搞天葬,沒事就觀察原人的喪禮,事實上他只是變相的在逃避。
土球進入攻擊範圍了,青刀星放出一陣自由意識把那幾隻土球都抓過來,哦不,是命令他們自己走來他這裡,然後用暗魔法壞壞的欺負了牠們直到他玩爽了,還大張著嘴要牠們走進自己肚子裡去。
真是殘忍的遊戲。
他咕嘟咕嘟把早餐吞下,長長的黑臉上冒出邪氣的笑容,抬頭發現又有送葬的隊伍來了,趕緊躲起來。
※ ※ ※
死去的大約是個有錢人,一路上飄舞的白色花瓣點點如雪片,身穿喪服的人們在悲雪中穿行,黑色衣角前襟連著後擺延伸成一道黑蛇,蛇身參差的白鱗就是送行者左胸佩帶的白花。人群窸窸窣窣的發出哭聲,那哀音遠遠聽起來像是不成調的漫樂。
送行的隊伍很長,青刀星瞥見有野獸混在裡面,他踮著後爪站起來變成立獸,偷偷的移進了幾公尺,這還是他窩藏墓園來第一次看見這麼長的隊伍。
「原人真的很奇怪,既然這個人這麼受愛戴,幹麻把他葬在公墓呢?就不怕有我這種動物吃了他嗎?」青刀星眨眨焰色的眼睛,他當然不明白人死了之後家屬會如何想省錢把遺產留下越多越好,反正死人又不會抗議。
也有許多時候是死者自己要求的,因為越少的喪葬費用就表示越多的餘額,而錢是死後帶不走的,也是死者為一能夠愛他的家人的方法了。青刀星現在看見的這場喪禮就是這種,因為死者的儉樸而留下了大筆的財富,所以最後的送行也被親屬極盡所能的華麗。
這麼幾天看下來,青刀星也對原人的豐沛感情很著迷,畢竟感情一直都是他缺少的東西,他很渴望能夠擁有,一想到自己死了也沒有野獸會為他難過,或者自己會死在電椅等等的邢具上看著城裡的人民喝采,他又陷進無可避免的思慮哀傷中,尖耳朵軟軟的垂下來。
他靜靜的坐著用羨慕和欣賞的表情看著哭泣的親人在碑前輕輕放下一束束白花,花的香味飛進鼻腔裡,青刀星閉上眼睛,聞著這個味道。
「好想要……也有動物為我這樣掉一次眼淚啊……不管原人或是野獸都可以……因為我死了他會很難過的動物……身上也有這種香香的花味……」
他站起來,準備離開這群人,一轉身卻發現剛剛自己躲藏的地方站著三個原人,青刀星疑惑原人怎麼會跑到樹叢裡來,根據經驗,隱蔽處的原人多半要幹壞事。
三個人都穿著喪服,但是胸口都沒有戴花,且一臉也沒有難過的樣子,甚至都面紅耳赤,顯然爭執的很厲害,兩個人背對著青刀星,他瞥見面向他的正是曾跟著克萊爾一起出沒過的胖菜鳥警官。
原人是很遲鈍的動物,他們沒發現青刀星已經立起黑色的三角雷達。
「……長官,今天是老長官的喪禮,我們一定要談這種話嗎?」胖子菜鳥警官說。
其中一個背對青刀星的男人怒斥:「這個老糊塗!當初就要他不要再給克萊爾機會就說不聽!現在他死了,接手的李崗又挺剛直,我們的機會就快沒了!」
「到底你要我們去做什麼?一直以來我就夾在你和那隻地狼中間一直受氣!那隻地狼又不信任我們,我積分也沒有很高,即使跟你一起玩陰謀我也爬不上去啊!我不幹了我要乖乖去抓小偷了!」胖菜鳥生氣的說,看來是受不了對方的蠻橫。
「趙南你怎麼這麼傻!你不是一直想往上爬嗎我正是在幫你啊!我說的你好好去做就好了你就是老是質疑我才會淪落到這裡!說!你們到底有沒有抓克萊爾的把柄!」
「沒有!我告訴你我不幹了!吳德,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們幫你升遷!欺負我是菜鳥沒有積分要我給你當跑腿!克萊爾什麼樣的性格你會不知道嗎?硬是要我們在一袋米裡撿出一顆粟!」趙南氣紅了臉,指著長官吳德破口大罵:「我想快點升上去,但是我不想給你擦屁股!你這德行我賭你即使爬上去了也不會提拔我!我不要當你的拋棄式棋子,我要轉到郭麗芳那裡,不要再跟著你了!」
「好啊你去啊!去跟著那個笨女人!我也不需要你這種蠢貨做手下!林雨前你也是!你們兩個是原人欸聽清楚原人!智商比不上野獸!告訴我你們是不是人跟狗生的!一群沒用的廢物!要你們幫著我早早搞垮克萊爾就不聽!無能!」吳德暴怒的把黑帽子一摘砸在趙南臉上,趙南猛的踢了一下地面揚起一陣沙塵,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怒頭上的吳德把自己的帽子在砂坑裡踹了個沙包泥。
青刀星吃驚的豎起嘴部的細毛,他從來不知道警察也有這麼黑暗的一面,一直以來他以為警察就是盡心盡力的抓壞人打擊犯罪等等,現在一看見吳德跟趙南的爭執他簡直嚇壞了。
「看來他們是想搞垮刀疤警長呢!但是警長是個好人不是嗎?城裡的野獸都很服他吧?他們為什麼要搞他……啊!該不會他們是壞警察?」一想到這裡,青刀星饒富興趣了,他伏低身體藏住燐火,慢慢的在樹蔭下靠近好聽得更清楚。
趙南遠遠的走了,把黑帽子踹成灰帽子的吳德終於停下腳,看見身旁的林雨前又立刻怒斥:「你怎麼不去死一死啊!」林雨前面上帶著賠罪的笑意,卑躬屈膝的跪下來抱住吳德的腳:「不能走啊!長官,我還需要您的提拔哪!」吳德提腳去踹他,卻被越抱越緊。
青刀星恐懼了,他看著那個趕不開甩不脫的原人臉上開滿了笑靨,但是小腿卻格格發抖,全身都傳達出憤怒異常的氣味和神經信息,他感到很害怕,原人為什麼可以如此控自自己的行為?該校就笑該哭就哭的野獸幾乎無法做到這樣把兩個極大反差的情緒同時表現。
吳德甩也甩不開林雨前,氣呼呼的把腳一跺。
「長官,對不起,不是在下無能,而是克萊爾真的很認真啊!」林雨前跪在地上,放開吳德的褲腳。
「哼!你就不能說點我想聽的?只會說屁話!」
「不不,我有一條良謀!長官您要不要跟克萊爾合作呢?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他一定會付出許多心力辦案,但我們到時候只要坐收漁翁之利就得了,畢竟她反正是野獸,要玩陰謀也贏不了我們。」
「開什麼玩笑!他戒心可強了!你以為他這麼容易會上當?重案組本來就是他的專長,他何需要跟任何人合作呢?」
「所以要稍稍委屈您一下請求合作,但是,重案組很危險,出了意外……殉職也不是不可能吧?」
吳德震驚的站直身體,睜大眼睛。
「林雨前,這事不能亂說的!怎麼樣搞殺人也太過火了,升不了官我還想保住飯碗,而且怎樣我們也是警察,不可以。」
「不,不用我們出手,我有朋友可以代勞。」林雨前眼睛亮晶晶。
「朋友?你……」吳德跳開一步,惡狠狠的瞪著地上的屬下,不管再怎麼迂腐瀆職,對身為警察的吳德來說跟地頭蛇等等勾連絕對會吃不完兜著走。
「開玩笑的,要是真要玩這招我們還是得請高明。」林雨前看起來相當無辜。
「不管怎麼樣,不可以搞出人命是最基本的,要把克萊爾幹掉根本就是小事,我們必須另找方法。」吳德對林雨前的信任開始動搖。
「那還是請您跟他合作,畢竟無能的我找不出把柄,但是您大概可以的吧?您常常傳授技巧給我們不是嗎?」林雨前瞇起眼睛,從眼縫裡打量這個老虎背上的男人,套索已經從他頸部穿過。
吳德吞了口口水,這下他真的騎虎難下,要是拒絕或態度強硬,林雨前很可能背後有什麼撐腰,自己絕對玩不起,或者林雨前把他平時的惡狀一抖,趙南那傻子現在在氣頭上一定也會跳出來作證,現在警界剛直的人也不少,自己這生就給毀了;但要是順著答應了,就等於是被部下操控,他從沒想過玩弄陰謀的自己有一天也會落入陰謀,成為菜鳥警官的擋箭牌傀儡。
想來想去,他決定先順著部下的意,一來可以搞垮克萊爾,雖然現在搞垮他已經是次要目標了,並且也要抓住自己部下的底細好反制他才行。
「那麼就依你的啦!小林,」吳德露出欣喜的表情:「剛剛都是趙南氣翻我了,你的建議真是深思熟慮,給我好好辦啊!」
「當然,長官。」
※ ※ ※
青刀星看著兩個原人走遠,直覺的他認為地狼警長有危險了。雖然他知道克萊爾一直在抓捕他,但克萊爾也是好心的嬌薔的老公,要是自己可以救克萊爾卻沒去救,就等於沒去拯救嬌薔的生活,他知道嬌薔的夫妻生活非常幸福,任誰也看得出來。
但是要怎麼救克萊爾?克萊爾似乎陷入陰謀了,要是自己現身也只能是以一命抵一命,克萊爾又不一定會相信,而且凡生命都貪生怕死,可以好好活著的時候,誰會想去冒送命的險?
「克萊爾是我的敵人啊!我救他幹麻?」青刀星想說服自己不要管,腦海裡卻不斷冒出嬌薔的容顏。
「月神會給希望改過的狼機會的,你不試試嗎?」
※ ※ ※
「你怎麼看,長官。」
黑羽歛翼站在小辦公桌前面,啪的把一份報紙扔在克萊爾桌面上,是龍洋城通行率和訂閱率都最高的早龍日報,斗大的標題寫著:野獸隊突擊小金人,無功而返。
克萊爾面無表情的垂著耳朵,手肘撐在桌上,手掌交疊撐著下巴,一動也不動的把眼珠子往下轉直到視線盯到報紙上。他們倆剛剛參加完會議卻錯過老長官的喪禮,克萊爾滿肚子不滿。
桌上原本已經堆了好幾張長官苛責的箋條,說他走漏風聲或是思慮不周,小金人酒店明明是一定有問題的,竟然沒給查出什麼,許多紙上除了責佞之外還語帶威脅寫了要用吳德換掉他等等的字句,他已經煩這煩了整整兩天了。
「黑羽,你這是什麼意思?嫌我不夠煩嗎?」
「不是,你再仔細看。」黑羽伸出爪子指著報上某一段。
「針對突襲小金人無功,第二分局的吳德警官表示外界不應該過分苛責刀疤警長,由於全案是吳德交予地皇警長,吳德警官表示這大約需要多組合作,鑑識科主任張武也表示這案子大概相當棘手,加上卡亞納茲龍洋城區公安部總督導阿克曼先生剛過世,接任的副督導李崗先生於稍早的記者會上已對外說明會指導三組合作以增加破案效率。」
克萊爾推推墨鏡,伸手抓抓臉上的傷疤,這份報紙的敘述他嗅到有危險的味道。
「黑羽,我想就拜託你了,這些大約都是衝著我來的,讓我來應付他們,但是案子還是要照實辦,我想交給你一個特別的任務。」克萊爾立起耳朵,雙手兜攏手肘靠在桌上,把下顎抵住自己交抱的手掌,神情平靜但專注。黑羽站直了身體挺起胸膛,把爪子垂放在身體兩側,巨大的黑翼微微張開。
「現在允許你自由行動了,不需要我的命令,要是我被搞垮,你還是該完成偵查,你是警員,就是比警長多著幾分自由,今後我不關注你的行動了,你覺得該做什麼就去做。」
「長官……」
「不要怕,我來應付檯面上的,要知道我們現在是腹背受敵,有黑道與我們做對,也有警界要對付,他們會阻撓我們破案,但是為了全民的安全,這種時候我們只能背靠著背,放心替對方解決眼前的問題了。
「我來保障你們辦案的安全和自由,你們來給我一個完美的解答。」克萊爾站起來,黑羽突然發現所有的野獸隊員都在自己身後,克萊爾微微一笑:「犯罪面交給你們,陰謀交給我。」
「麗莎,這麼快要走了嗎?」人模人樣的萊西爾伸出手,和面前的銀髮美人兒握了握。
「嗯,謝謝你,骨林先生,這半個月來都受您照顧了。」麗莎嫵媚的一撩銀色三千絲和萊西爾握手之後,整了整頸上鮮黃的領巾。
在給萊西爾打工的時間裡,麗莎有機會察看了很多資料,不管是合法非法,最後她找到了她所想要的東西。
那是開往古海七島國的船票,極貴且一整年當中只有兩次機會購得,是走私的船隻,麗莎用身體買到兩張船票,她運氣很好,沒錯過今年最後一次購買的機會,而且那船今夜就要開了。
「真的很危險呢,那船上大概都是老虎獅子和龍類等等兇狠的動物吧!你一個女孩子不會擔心嗎?」萊西爾稍稍皺眉,一開始他就很不贊成這個方法:「要離開卡亞納茲,總也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吧?自然洲怎樣也──」
「我沒有在野地生活過,根本不會打獵,我還不到兩歲就學習著成為人類的生活,所以,我只能在文明區生活著,而且有他跟我一同去,我很安全的。」麗莎果斷的說,又眨了眨海眸。
「好吧!」萊西爾苦笑:「你們去吧!留在龍洋城確實很危險,祝你們一路順風了。」
麗莎再一次用天仙的微笑向萊西爾道謝,並朝辦公室裡的動物們揮揮手,琳友善的擺擺手掌報以甜笑,他們都不知道有關這個只相處幾天的同事的事情,但是勤奮工作吃苦耐勞的麗莎博得了他們的一致好感。
隨著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掩上,雪痕犬傑泰‧銀背對美人兒的離去感到不捨而垂下尾巴。
※ ※ ※
中午的艷陽下,麗莎在小巷子裡走著。
她走得比真正的女性原人還要嫵媚還要動人,舉手投足比女人更妖嬌,從小她就在學習怎樣做一個媚惑力十足的雌性動物足以勾引人或獸,現在在濃烈香水的掩飾下她根本是個女人,連嗅覺不是很靈敏的野獸也會毫不懷疑她是不是原人。
她正穿過陰暗的巷子好超捷徑趕往公車站,搭乘公車到公墓去找青刀星會是最快的方法。
小巷子兩側都是建築物的背面,只有通風扇口或是又高又小的逃生窗,陰影裡老鼠奔來竄去,許多廢物堆積著,一個個紙箱山擋住視線,地上髒兮兮又黏膩膩,各色油漬蔓延侵佔水泥和磁磚地,有些屋簷還淅淅瀝瀝的滴著用環保冷煤的冷氣機水。這條防火巷裡本該沒有人,但一轉身麗莎卻跟一個男人撞了個著。
「小姐!你小心點!走路要看路!」男人扶住了麗莎,一手卻碰翻了旁邊的紙箱,幾隻老鼠吱吱過去。麗莎仔細看一下這個人,對方身著警服,是個原人警察。
「對不起警察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她趕忙道歉,對方擺擺手意示沒關係,卻順勢擋住麗莎的去路:「小姐,前面很危險,我還是帶你出去吧!」
「但是走這裡比較近啊!謝謝你,警察先生,我自己會注意的!」
「不行啊!我正在執行巡邏公務,因為這巷子等一下要封起來做攻堅預備地,不可以讓人通過的,來吧我帶你出去。」
「可是……」
「走吧!快走就是了!」警察指著麗莎來的原路,蠻橫的要她離開,麗莎沒辦法,她現在在扮演原人,只好乖乖退出去。
她快步退出小巷子,警察卻沒有跟出來,略微一想,麗莎脫掉高跟鞋,把腳掌變回立獸,又無聲溜了回去。
※ ※ ※
那警察在剛剛被撞的地方站著,麗莎躲在紙箱後面偷看,一個高壯的身影出現在另一道巷子底端,麗莎一看,是某個專給翼博可跑腿的殘翼幫幫眾。
「林雨前,你約老子出來衝三小?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到了。」那幫眾沒好氣的說著並從背後拿出一把手槍交給林雨前,麗莎驚訝的看見那幫眾的手很奇怪,明明是原人卻有著狼獸的手掌。
林雨前伸出手去接槍,卻突然被那幫眾大力打了一下:「你是智障嗎?這樣會留下指紋!看老子幫你準備的多齊全!槍放地上,我這手套給你。」說著脫下手上的狼手套,原來他是帶著一雙用狼獸的前掌作成的手套,並且在狼手套裡面還帶著橡膠手套,那狼獸手套大概是在狼獸化為立獸的時候把手砍下做成的。
林雨前接過狼獸手套戴上,並拿起槍,用讚嘆的眼神望向那幫眾,那幫眾得意的拍著林雨前的肩膀:「怎樣?很聰明吧?這樣槍上都是這雙手的指紋,警察就會去找這匹狼,其實這匹狼早就死了!調查就會陷入迷團然後解不開!只有一個問題,這是死手,兩天之內沒有用到就會腐敗不能用了,說,你到底急著殺誰?」
「沒什麼,讓上面空個位置。」林雨前笑道,把槍和狼皮手套收起來。
※ ※ ※
麗莎驚恐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她知道這個警察一定是要做非法的事,雖然她現在一心想逃走離開龍洋城要緊,但是無奈自己要抄的近路正是那兩個原人離開的地方,她只好顫顫巍巍的偷偷跟在後面,一等到兩個原人拐進另一條巷子,立刻飛奔向公車站。
在靠近公車站之前,她趕緊穿上高跟鞋再度打扮成一個美麗的女士,但她跑到公車站時才發現要搭的末班公車已經走了,於是她只好徒步往墓園趕過去。
金色夕陽下,奔跑的麗莎銀髮飛盪如自由的海面粼粼波光。
※ ※ ※
青刀星在最後一片血紅消失前冒出頭,萬里無際的霞光沾染滿天的血色,天空很重如同戰爭開始前的晦暗和壓迫,絲狀的雲片片撕扯天空,放眼望去,天際像一具被打開的屍體,屍水和將腐敗的黯紅四處流淌,風也帶著死亡的味道。
在這樣一片陰鬱的晚空裡,墓園裡一切都成了黑色的剪影,墓碑像是伸向天空的呼喚實體化,是死者不甘幽埋於地下的抗議和憤怒抱怨,尖尖的鐘塔聳立,在暮色中垂打淒厲的宏亮鐘聲。
隨著天界的血水散盡,無邊的黑夜襲來前,墓園裡亮起了兩點傲絕的焰,伴著黃焰的無懼燃燒,青色的燐火也在旁邊跳盪。
他轉過頭,看著暮色中那頭直直奔向他藏身處的灰狼。
※ ※ ※
青刀星撲上去,來者根本沒有機會看清楚是怎回事,那亮堂堂兩點火焰就燒到身上,但是灰狼沒有叫,她早就知道會被如此對待。
青刀星刀一樣的爪子按在入侵者的喉上擬要割斷,漂亮的黃色領巾已經被他撕碎,麗莎身上的洋裝也被撕裂,但她不懼怕,她沒有掙扎,只是冷靜的變回狼獸的模樣。
「麗莎!」青刀星忍不住叫出來,麗莎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一時之間青刀星也沒認真去聞,只聞出她是灰狼卻沒有辨認出是誰,加上他跟麗莎相處的時間本不長,對麗莎的味道也不是那麼熟悉。青刀星放開麗莎,麗莎坐起來掙脫原人的衣物,朝青刀星靠近坐在他身邊。
「你去哪裡了?」面對麗莎的示好舔舐和磨蹭,青刀星只是輕輕的問一句。
麗莎仰起美麗的臉龐看著他:「你還在恨我嗎?」
「不,只是,發生了很多事,」青刀星輕輕皺眉,俊俏的臉上表情很複雜:「當講不當講……算了,謝謝你。」
「謝謝?」
「嗯,你是我脫離幫派的原因。」
※ ※ ※
兩頭在社會邊緣掙扎的狼互相說著內心的痛苦和寂寞,星斗的冷光溫柔又遙遠,星光跳躍在兩頭狼的皮毛上,配合著青刀星身上一閃一閃的燐火,麗莎感覺坐擁星河。
「……星,我真的很喜歡你。」她輕輕把耳朵折下,用鼻子去碰青刀星的臉,青刀星的反應卻不如預期,他沒有拒絕,但似乎也沒有動心。
「我知道,很多母狼都喜歡我,但你不是骨尾半屍狼,抱歉了。」他遺憾的說。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對吧?你覺得我只是個出賣肉體、矯情做作的壞母狼,騙原人也騙野獸,靠演技過生活,對嗎?」麗莎問,藍眼睛卻冷靜自若,沒有說這種話時候會有的淚滴子。
青刀星沒有回答。
「我也很想像你一樣,靠著自己的力量過日子,但是,我不是真正的狼,我連土球都抓不到,一直以來就是被當成一個女人……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是個賤貨。」
青刀星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麗莎:「怎麼說自己是賤貨呢?」
麗莎戚然一笑:「難道不是嗎?你不會覺得我現在在拐你嗎?」
青刀星劍眉輕挑,瀟灑的笑著用鼻子碰碰麗莎的臉:「你真傻,你根本不瞭解我的生理構造,我是半屍狼。」
「半屍狼又怎樣呢?」
「我又沒說不相信你,我知道你過得很苦啊!我只是要表明,你如果想做我的太太是不可能的,但你會是個很好的朋友吧。」青刀星用前掌捧起麗莎的臉,可怕的凶器梳過她耳朵:「你不覺得,你太靠近一件武器了嗎?」
「不,你不是武器,你只是一直被當成武器。」麗莎因為說了跟自己剛剛所說的話邏輯相同的字句而笑了。
青刀星放開她,讓麗莎靠在自己肩上,他望著麗莎脫去的衣物,無奈的說:「你真的必需靠這些東西過活嗎?你……怎麼穿高跟……等一下!」
他跳起來湊上去聞高跟鞋,麗莎莫名其貌的跟上來看,看見高跟鞋底有幾根毛髮。
「怎麼了嗎?」
「這味道……這是今天剛下葬的其中一具屍體吧……」青刀星仰著頭嗅聞,不一會兒穿越墓園在一具草草葬著連土都沒有覆蓋的棺木邊停下,他伸爪削斷固定棺蓋的釘子,然後輕輕揭起棺蓋。
麗莎赫然發現,死者是隻灰狼,而且雙掌齊腕而斷。
她明白怎麼回事了,自己走過那個邪惡警察幹非法勾當的地方時腳掌沾上了那雙狼皮手套掉落的狼毛,但是自己穿上高跟鞋之前沒注意到,因而在腳上帶著死者的味道趕過來,青刀星聞到死者的味道又剛好今天看見下葬,他找到了那雙手套的苦主。
「麗莎你怎麼了?表情好難看。」青刀星看著麗莎露出訝異的表情,疑惑的問。
「沒事……我路上跟你說,啊!我們快走吧,再過兩個小時船要開囉。」
「船?」
「嗯,我買了到古海七島國的票,兩個月後我們就將在那裡是自由之身,不再被犯罪束縛了!我是特地來找你跟我一起走的,走吧!一起離開!」麗莎站起來化成立獸,握住青刀星的手。
「我……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萊西爾告訴我的啊!快走吧!要趕去碼頭!」
※ ※ ※
船噗噗噗的開了,麗莎和青刀星還有幾個走私客以及偷渡客坐在船尾,在天亮前的朦朧裡頭駛離龍洋城,航向自由和希望。
麗莎又找出了一條領巾繫上去了,她和青刀星都變成人類的樣子,身上穿著大衣,擠在人群裡,她正欣喜的望著海面,心裡盤算著到了七島國之後的新生活,一回頭卻看見青刀星一臉愁容。
剛剛聽完麗莎目擊的事件,加上昨天的聽聞,青刀星肯定這個叫做林雨前的警察就是要謀殺克萊爾,這一切的準備都是要對付刀疤警長,而且還跟殘翼幫大有掛勾。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路有兩條,一條通向未知的自由,一條通向罪惡。自由之路似乎美滿幸福,但是離開卡亞洲也意味著他沒有辦法完成他此生最想做的事:殺死那隻吃掉他爸媽的大地走龍,這條惡龍是一切的開端,沒有牠,就沒有受盡欺凌的童年,也沒有現在的龍洋第一殺手,青刀星犯罪的一生都是那條龍所引起,自由,將是用忍氣吞聲直到死亡來換取,而且古海七島國上能找到同類的機會又更低;反觀罪惡之路上等著他的是死刑和一場場致命的戰鬥,可卻有著溫柔的嬌薔給他照亮希望的燈盞,在這條路上,雖然自己做為反派,但卻看見了許多善良的光輝,使他對生命有了憧憬,他必須鼓起勇氣面對自己,一步一腳印的去贖血的罪行,即使明知會失敗,青刀星也肯定這樣至少對得起自己。
看來此生是沒有機會給父母報仇了……
嬌薔,謝謝你對我這麼好,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你對我的好,我一生也無法報答……
等等?無法報答?
青刀星猛然豎起耳朵,自己現在正掌握著克萊爾生死的關鍵,自己不正知道是誰打算用什麼方法殺克萊爾嗎?救了克萊爾正是給嬌薔最好的報答啊!
一命償一命吧!嬌薔,謝謝你,我要用我的命去換回你老公的命,活著的克萊爾是我給你最大的禮物,也是我這個糟糕的罪犯死前贖罪給龍洋城的補償!刀疤警長只要繼續活著,這個城市就有希望!
而且,我可不要再這麼窩囊了,我知道是錯的事,為什麼不規正不反抗?只要殘翼幫一天在,就會有無辜的少年向我一樣墜入惡的淵藪無法翻身,我的痛苦,我不想在給別人嚐!
青刀星跳起來,在晨光中劃出一道黑虹落回了碼頭上,他跳的距離之遠速度之快,根本不是普通的四足獸能跳出的,麗莎的反應只抓下了他身上的大衣。
「星!」
在船加速開走的噗噗聲之中,麗莎的呼喊破碎在風中,黑色的風已經消失在城市天全亮前的無盡晦暗,再也看不見了。
晨光中黑色的半屍狼飛奔,竭盡所能的快速,狼獸型態的青刀星跑得不太快,但他現在不想為了化成立獸而停下腳步,而且那樣反而會引起原人注意,原人是很遲鈍的,尤其龍洋城的原人根本不會在意狂奔的野獸,只要對方有守交通規矩。
在燦燦的陽光下,一早出門上班的人群打著呵欠經過他,他走的路是一般人不會在早上走過的,因而越來越偏僻。
他跑回墓園找到那具斷掌的屍體,仔細觀察傷口後判定,是死後才剁下了狼獸的雙手。
※ ※ ※
青刀星按照記憶找到了那扇天堂之門,他氣喘吁吁的站起來用前掌拍打門板,開門的地狼太太一臉訝異的看著這不速之客,她發現青刀星也是一臉驚異。
「警長不在家?」
「你怎麼來了?」
「不管,先讓我進去,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青刀星用頭使力把嬌薔推進屋內並順手關上門,摸不著頭緒的嬌薔傻傻呼呼的被他按到椅子上,一古腦兒被青刀星把爆炸的資訊塞進腦子裡。
「……知道了沒有?叫做林雨前的那個人想要殺死警長啊!你快去保護他!」青刀星抓住嬌薔的肩膀激動的說,鮮黃色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可怕的長嘴大大咧開,那猙獰的表情連嬌薔都害怕。
「林……林雨前?」
「對!他用一雙狼的手做成手套才不會留下指紋,然後要用一把殘翼幫的槍謀殺他!快點,你快去保護他吧!」
「但是……他說明天有任務,不要我去吵他啊!而且你真的確定是要謀殺他嗎?」嬌薔艱難的消化掉資料,半信半疑的問,畢竟青刀星是個罪犯,完全相信他是不智的。
「拜託你了!我是真的知道這些事才回來告訴你!謝謝你為我治傷,這是我僅能的報──」
他跳起來把嬌薔翻倒在地上,一道銀光扎進他墨黑的毛裡,青刀星感受到背部一陣劇痛,他掙扎著站起來要尋找攻擊來源,卻突然頭一暈腳一軟倒在地上,嬌薔推開昏倒的青刀星,站起來卻覺得胸前一痛,她從身上拔出一根銀針,似乎是從窗外射進來的,嬌薔沒有時間多想,也失去了意識。
對面樓頂,一個原人放下一把裝著消音器的狙擊槍,把一個上面寫著”獸醫用麻醉針,失控猛獸專用”小紙盒子踩扁並用火花燒掉。
※ ※ ※
「……長官,真的不要管那個殺手嗎?」賴瑞還是對命令很疑惑。
克萊爾雙手抱胸微低著頭,慢慢信步從大辦公室一側踱到另一側,貝雷塔、泰利和黑羽都正手拿資料正襟危坐,在他們後面還有許多原人警察也拿著同樣的文件,吳德和鑑識科主任張武正在做筆記。
第三分局的辦公室在三樓,克萊爾打開窗戶望下看了看,下面人車鼎沸的噪音讓他覺得不勝煩擾,於是他又砰的關上了板窗。
「賴瑞,你到底對這個命令有多疑惑?」他不耐煩的說:「我兩天前就告訴你不要再理那個殺手了,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抓到這個叫做殘翼幫的大幫派,那殺手與這個幫派的關連性很大,抽絲剝繭你聽不懂嗎?」
吳德大笑了起來。
「地皇,你真辛苦,這種教不會的手下很麻煩吧?」
「我不是教不會!我只是在確認!」賴瑞生氣的轉頭對吳德大吼,張武冷冷的說:「賴瑞警員,請注意你的禮貌。」
賴瑞無辜的望向克萊爾,克萊爾揮揮手:「不要浪費時間做爭執,張武,我的手下我自己會管,你跟吳德管好自己就好。」
「地皇,你大概已經很多天沒睡了吧?要是很累也不要勉強,任務細則我都明白,你可以放心交給我跟吳德。」
「就是這樣我才不能去睡!聽清楚了!我要保證任務細項是按照我要的方式去執行!李崗也說了,你們兩個協助我是為了增加人數,沒有說你們可以改變我的計畫,我擁有一切變動的決定權!」
張武做了個"請繼續,冒昧了"的姿勢意示克萊爾繼續下去。
「進攻計畫就像預期,聽到沒有?所有的小隊都要聽從指揮不可以擅自行動……真該死,我幹麻一直複述這些你們在警校都聽過的鬼話!反正就是盡全力攻下地圖上指示的點,還有,」克萊爾拿下墨鏡,金色的眼睛精光爆射:「遇到那個殺手或是很大型的動物時,原人,不要多事,交給野獸處理。」
※ ※ ※
青刀星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很窄的囚室,完全不用思考,他知道這是殘翼的幫派囚室,跟小金人的二樓一樣,平常都是有幻影遮蔽而無法被發現的區域,實際上是建立在龍洋城郊外偏僻的廢棄貧民窟。頭上滴滴答答的水把囚室搞得溼答答,生鏽的大鐵鍊銳利的邊緣一直在磨擦他的身體和手腳,他能感覺到身體已經多了許多傷口,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弄的,血跡在黑毛上不甚清楚。
麻藥已經退了,青刀星看看左右,自己的四肢被拉開用鐵鍊栓住在牆上,胸部也被鐵鍊緊纏,網格狀籠子前面,有隻強壯的赤眼夜貓手拿著狼牙棒,狼牙棒的長度剛好可以伸進網格戳他,而牠的腰上帶著一串鑰匙,看來就是他在給青刀星增加傷口。青刀星的爪子即使很堅硬並有相當強度的鈣質累積,堪比金屬刀但畢竟仍是骨質,無法砍斷強鋼做的網格和過粗的大鐵鍊,因此已經成為刀俎上的狼肉。
赤眼夜貓看見他醒了,又用狼牙棒底端戳戳青刀星的腹膜,狼牙棒頂端是尖的但底端是圓的因此並不會受傷,但還是會造成難受的疼痛,尤其腹部是半屍狼的大要害,這殘忍的傢伙把狼牙棒沿著青刀星的腹中線上下搗動。
「很痛嗎?那很好,你這個叛徒!」赤眼夜貓又戳了幾下,把狼牙棒抽走發出好大的聲音。
「為什麼……不乾脆殺掉我……」青刀星疼得冷汗直冒。
「殺你?開玩笑!現在警察有多想要你你知道嗎?你現在該為幫派盡點力了,用你為我們打通黑白兩道的關係門!」
「你打算把我拿給那個叫林雨前的人嗎?」
「哦!你不笨嘛!等他當了警長,我們就更安全,他是檯面上的國王棋,他爬越高我們就有好處。」
「不怕他突然整包把你們揪出來嗎?」
「爺爺總是有方法啊!哼哼!再者,那時也輪不到你來關心我們了。」赤眼夜貓又把狼牙棒伸進來大力戳他一下。
青刀星盡力忍受著折磨沒有叫出來,他瞇起眼睛,嘴角卻露出了微笑,赤眼夜貓的體型不太大,不會造成很重的負擔。
真是,這麼瞧不起我啊?看來你們已經把我是半屍狼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或是你們只記得如何整我啊?
「喂,阿夜,爺爺說要你把青刀星帶上去,他要喝狼血。」青刀星彎起嘴角嬉皮笑臉的用鼻吻指著那鑰匙大聲說道。
赤眼夜貓全身猛然一抖,血紅的眼睛圓睜,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全身顫震,似乎在盡力忍受什麼一般,手上的狼牙棒突然落在地上,他跪著在地面滾了好幾下,終於屈服著走到牢籠前,用鑰匙開了門。
「快點,他說把青刀星抓上去不要放跑囉!」青刀星一邊說著一邊看赤眼夜貓解下自己身上的大鐵鍊,換成小手銬並且把他的腳放開,赤眼夜貓非常憤怒的瞪著青刀星看卻沒有說什麼。
他抓起青刀星手銬上的小鐵鍊,帶著青刀星走向地牢出口。
「喂!阿夜!你害我好痛啊!」
「該死的鬍鬚貓!你走路不能快一點嗎?」
「好想踢你屁股啊!」
「認真走路不要扭來扭去的好好走啦!」
一路上,青刀星頑皮的一直對身不由己的赤眼夜貓嚷嚷連自己也不甚明白的瘋話,兩旁的其他囚徒卻沒怎麼搭理,反正獄卒帶著犯人走過,犯人,就是會有意見。
※ ※ ※
青刀星看見嬌薔坐在前面不遠處的另一個牢籠裡,一臉害怕,略微一想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自己被麻醉針射倒,理當也不會放過嬌薔,他看見嬌薔的手被銬著,腳卻沒有被綁住,只因為她是隻地狼,所以被關在四面都是金屬的籠中避免挖洞逃離。儘管身上的衣服很髒,嬌薔沒有受傷。
「閃劍!」她叫道。
「喂!阿夜!你怎麼連這隻母狼也要放出來?沒有人命令你放啊你在幹什麼啊!」青刀星一邊說著,一邊向嬌薔眨眨眼睛,赤眼夜貓給她開了門。
嬌薔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愣愣的讓赤眼夜貓抓著手往前走,儘管注意到獄卒的表情很異常,生物電很亂,她還是摸不著頭緒。
她看向青刀星,青刀星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繼續胡言亂語的往前進。
走到地牢門口,青刀星突然大喊一聲:「啊你在幹麻!好痛啊!」即刻抱起雙拳用手銬重擊了赤眼夜貓的頭,那貓獸立刻軟軟的倒下去,青刀星拿起鑰匙串遞給嬌薔,嬌薔會意的找到鑰匙把青刀星爪上的手銬解開,他接過鑰匙串開始替嬌薔找鑰匙,嬌薔忍不住問:「剛剛那是什麼?」
「噓!別說話!我們還在幫派的據點裡!等等我帶你逃出……該死!怎麼沒有鑰匙!」
一把鑰匙幾百隻,沒有一支是細的,能跟嬌薔手上的手銬合,青刀星氣憤的把整把鑰匙摔在地上,然後把赤眼夜貓用自己剛脫掉的手銬銬在一個空牢門上。
「先走吧!這是警察用的手銬,克萊爾有鑰匙。」嬌薔仔細看了之後說道。
「黑道怎麼會有警察的手銬?」
「天知道!可能逃走的時候取得的,用魔法開的吧。」
「但是不解開你就不能像狼獸一樣奔跑啊!而且也不能挖洞!」青刀星急了,用爪子亂劈著手銬的絞鍊,嬌薔縮手,很害怕會被劈傷。
「好吧先走吧……該死!」青刀星拉著嬌薔在曲折的地牢外迴廊裡穿行逃跑,嬌薔手被銬住無法擺動平衡身體因此根本跑不快,青刀星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把頭穿過嬌薔手臂圍成的彎環將她揹起,陰暗的迴道像是地獄的細巷,火焰在牆上的燈杯裡跳盪,影影幢幢下青刀星背著嬌薔踏著黑暗奔向不知在何處的彼方出口。
終於他們到了一道像是礦坑般的短巷裡,亮堂堂清朗的藍天在洞外,青刀星已經滿頭大汗,汗水混著血跡沾髒了嬌薔的衣裳。
「站住!」一個聲音自洞外大吼,剛得手的自由瞬間化成泡影,兩隻龍鳥衝進來手上拿著長戟朝青刀星和嬌薔一戳,嬌薔大聲尖叫,青刀星揮動匕首削掉戟頭,龍鳥扔下木裩衝過來,青刀星瞇起火焰般的眼睛,將前肢交叉在胸口準備應戰,一想想又不對,這樣衝過去肉搏嬌薔一定會受傷,不管怎樣,現在保護嬌薔是他的首要原則。
他深吸一口氣,龍鳥吼叫著跌跌撞撞倒退出了窄道,趁這時候青刀星竭盡力氣一衝奔向藍天和新鮮的空氣,他一甩身體將嬌薔放下,轉頭投入凶惡的近身戰。
「快跑啊!」百忙之中青刀星躲過龍鳥的爪影對嬌薔大喊。
嬌薔跌坐在地上,兩隻龍鳥都顧著跟青刀星大打,他們不認為這隻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母狼在沒有人幫助的清況下可以自己跑遠,嬌薔受到的驚嚇真的太大了,這種一變萬變的緊張生活是克萊爾過的,她一向只需要在家裡給疲累的老公抓抓背,幫助受傷的動物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身在戰場上,這可憐的溫柔母狼徹底嚇壞了。
看見嬌薔完全沒辦法跑走,青刀星很著急,但他現在身陷戰鬥掙脫不開,要是平常這兩隻龍鳥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他現在狀況不好,中了麻藥在牢裡又被折磨,還連續進行非常費能量的亡靈操縱,又揹著比自己重的嬌薔跑了好長一段路,體力已經消耗大半,即使可以取勝,也需要一些時間。
正當他頻頻在戰鬥中看顧嬌薔的狀況時,一個銀灰色狼腦袋突然冒了出來,一把把嬌薔拖走。
「麗莎!」青刀星分心的大叫,立即被龍鳥一拳打倒在地。
※ ※ ※
等嬌薔回過神來,她已經被拖到一處傾倒的廢棄物下面,站在她身邊的,是一隻年輕的母灰狼,正用海洋一般湛藍的眼睛看著她。
「你有沒有受傷?」母灰狼蹲下來扶著嬌薔的肩膀,嬌薔搖搖頭,抓住母狼的手:「到底怎回事?」
「請信任我,我叫麗莎,原本是小金人酒店的迎賓小姐。」
「你不去救閃劍嗎?」嬌薔指著雜物縫隙裡的藍天。
「請放心,他可以應付。」麗莎很有把握的說。
「但是他剛剛揹著我跑啊!他還使一隻赤眼夜貓做了很奇怪的事情放了我們──」嬌薔還沒說完,麗莎的藍眼骨碌碌瞪得老大,她立刻伸出頭去看,卻只看見剛剛激戰的地方空無人煙。
「怎……怎麼了?」發現青刀星和龍鳥都不見了,嬌薔緊張的問,麗莎的眼角畫下兩道淚水,她低下頭,任由頸上的絲巾落到地上。
「他又幹了那種事……」
「什麼?」
「半屍狼的暗魔法,亡靈操縱啊!那很耗能!這下慘了一定是體力不支被打倒了!」麗莎絕望的用前掌擦掉眼淚,然後站起來二話不說拉著嬌薔就鑽進下水道。
「你幹什麼?」
「我要帶你逃走,你是地皇太太吧?謝謝你給予星光明的指引,現在他不在了,我要保護你的安全。」
不幸中的大幸,麗莎猜錯了。青刀星沒有被龍鳥擊倒。
在被打倒的時候他撐著腰蹦起來,用後腿割斷了朝他揮拳那隻龍鳥的頸動脈,另一隻龍鳥抓住他的肩膀凌空起飛,硬是把青刀星給抓走。
「該死!」青刀星怒罵一聲,拚命扭動想要掙脫。
青刀星的四肢都有匕首一樣的爪子,換言之他的四條腿都是武器,只是平常他都只使用前肢,畢竟前肢有肌肉比較好控制又比較有力,但若要使用後肢作為攻擊的主力,擁有熟稔亡靈操縱技術的青刀星也可以勝任。
但現在他被抓住肩膀任他怎麼扭都無法把匕首揮到龍鳥身上,青刀星可以有個選擇是用亡靈操縱逼龍鳥將自己放下,不過龍鳥一下子就撲騰上天,這個高度讓青刀星有點害怕,若是硬逼他降落,這樣體型的動物會很耗能,他不能再浪費珍貴的體力了。
好吧!就讓他無法鬆開前爪吧!
龍鳥似乎也沒有要鬆開前爪的意思,抓著青刀星飛向夜空。
眼見景物在自己腳下縮成很小的模樣,青刀星終於為自己擔心起來了。他當然很擔心嬌薔的情況,但一看見麗莎出現他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經過,麗莎是灰狼,游泳不難,她肯定是跟著自己棄了船,甚至可能一路跟蹤自己到嬌薔家,此行青刀星完全沒有試圖掩飾自己的行蹤,甚至根本沒去注意有沒有人跟蹤自己,他沒想到試圖破解陰謀的自己也會陷入幫派的陰謀。
那些傢伙大概早就徘徊在地狼家附近準備抓住他。
他知道麗莎會好好保護嬌薔,麗莎在黑幫裡的時間比他更久,對殘翼幫的手段也更知曉,加上自己也已經跟麗莎說明過嬌薔的為人,青刀星信任麗莎會保護她安全的。
我的媽啊……這麼高,實在擔心會摔死啊……麗莎,對不起,什麼都沒跟你說就這樣……但是我必須這麼做,我的生命已經走到終點,我會好好的大幹一場之後消失在犯罪的舞台。
如果可以用我的身體去換未來少年的安全、如果可以去換那隻該死獅鷲的命、或者換回刀疤警長存在,那就換吧。我已經決定好了,此生已經無救,那就像失去可燃物的火焰吧!轟轟烈烈的焚盡最後的光輝!
克萊爾有一批能幹的手下,也有聰明的頭腦,只要他不死,就可以抓獲住殘翼幫,也可以繼續打擊幫派,當然也會消滅翼博可,拯救無數的迷惘生命。那麼,我只要保護他不要落入這場謀殺,然後再讓他抓住我,給他的威信鞏固就可以吧?只要夜晚來臨,我就能在暗處默默的看守著,防止意外發生。聽說明天他要出任務,不知道是要去哪裡呢?
對不起,麗莎,我沒有答應你,並非因為你不是半屍狼,只因為,我已經不再有機會和你見面了。
※ ※ ※
龍鳥飛進了城市的鬧區,朝小金人酒店飛去。
青刀星興奮了起來,第三分局的屋頂就在不遠處,原來這傢伙傻傻的做了自己的飛機,反而替他省了一大段回市區的路,龍鳥當然不知道也沒想過更不會相信,自己手上的殺手正想前往公安局,抄近路的下場是他必須付出失去獵物的代價。
「大哥,降落吧!」龍鳥一飛過公安局屋頂,青刀星就令他鬆開前爪,龍鳥受到很大的驚嚇,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放手了,身體像失控了一樣,青刀星直直墜下去,高度比他預想的更高,一邊祈禱不會摔傷的同時,他狠狠的閃了一下燐火,徹底把這受驚的笨打手嚇跑。
他摔落在屋頂上,姿勢難看四腳朝天,腿部的骨骼疼痛不堪,他爬起身,拍掉身上積累的塵土。無星的夜色裡淒風呼號,青刀星勇敢的站起來踩著隱形的足跡邁向未知。
未來,黯淡無光。
但在無望的生命裡,步行著殘存的時間,每一次邁出腳就離終點更進,他的火瞳卻閃閃的燃燒著光輝。
※ ※ ※
「那麼,」克萊爾憋著呵欠硬忍著睡意:「就這麼決定了。」
「沒問題,長官。」黑羽也滿意的再次看了一眼地圖確認,然後點點頭。
「明天就照著這個做吧!希望可以抓到整串肉粽。」
※ ※ ※
「好了黑羽,你快回去休息,沒有體力是應付不過來的,至少還有五個小時,回家小睡一下吧。」克萊爾關心的對屬下說道,其實他倆都已經好幾天沒有闔眼了。
為了確認計畫一舉把殘翼幫的黨徒繩之以法,即使跟吳德和張武合作,克萊爾還是更看重自己手下的能力,他沒有一點點依賴原人警備的助力,反而把它定位成像是單純的野獸隊任務,因此,再三推磨是必須。
「不用,在這裡趴一下就行。」黑羽打著呵欠說。
「趴一下?」克萊爾苦笑著看向凌亂不堪的可怕辦公室:「根本沒地方給你趴了,而且你家離A點比較近,明早你帶領封街小隊直接從A點進攻不是更便捷嗎?」
「也是……」
「我已經通知過封街小隊那六個傢伙了,從你家那條巷子更快,你們必須盡快把街區封鎖以免逃逸,十分鐘也必須節省,我相信你們沒有我的指令也可以完成。」
「原來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黑羽會意的說道,並伸手從桌上的文件和雜物中間抽出警棍,疲倦的撲打著翅膀離去。
「長官你也快去休息吧!」
「你先回去,我去把小辦公室桌面收一下。」
※ ※ ※
黑羽走後,克萊爾站在零亂的雜物中看著公用桌上的地圖又仔細的把戰略想過一遍,一個先前他沒有堅持提出的想法再次浮上來。
龍洋城的黑幫,絕不只殘翼幫,殘翼只是比較明顯並且最多動作的一個黑幫,城裡有許多規模沒有殘翼大的中小型幫派,而且其中似乎有一個與殘翼有過分的瓜葛,克萊爾甚至懷疑它和殘翼幫有敵對關係。
但是這個幫派形跡更隱密,幾乎沒有幾次疑似相關的紀錄。
克萊爾擔心公安局將殘翼幫打盡之後,這個幫派會立刻吸收所有殘翼幫留下的資源而壯大,變得比殘翼幫要難對付,而公安局的行動根本是幫這個幫派抓了一條害蟲。
結果似乎會變得更棘手。
但是張武和吳德等人一致的建議是先把殘翼幫搞定,組員也認為這有殺雞儆猴之效,要是這個隱形幫派又變大了,再打擊它也行。
可克萊爾仍在思索兩全其美的辦法,他已經把這部分全權交給黑羽進行調查。黑羽擁有跟他一樣的看法,加上身為警員活動自由有警長罩,大約可以抓出這個幫派的尾巴,不過克萊爾總覺得力不從心,殘翼幫謎團很多勢力很大,他也心知肚明無法一次抓盡。
※ ※ ※
熙微的晨光裡,奶色的雲流淌在天上。
龍洋城仍沉睡著,在這原人未醒而野獸已眠的早晨,鳥聲尚未啁啾,亦或是不敢啁啾,溫軟的天色帶著柔情,空曠的街道卻像灰綠色的遺跡,只有一絲詭異的氣氛波動穿梭其間,依像是徘徊墓地的幽魂。
青刀星身披破布和亂毯坐在陰影裡,像是個不問紅塵的流浪漢看著世間蒼茫,兩個原人警察從他身前跑過,身上帶著彈鍊並穿著防彈裝備,他們快速躲進一個破敗的木箱後方,沒注意到那個流浪漢已經消失不見。
窄巷裡的樓梯間,克萊爾的鬍鬚感受著風中的微動,他推推墨鏡看看手錶,捏起兩個指頭往樓梯下方一指。
與此同時,幾道火柱劃過窄巷,棲息的鳥類驚恐的嘎嘎價飛,小金人酒店裡幾名穿西裝打領帶的”貴客”倉皇出逃,卻在門口給埋伏的警察抓個正著,周圍路上幾輛車呼嘯著衝向門口並包圍整個店面,原人警察嘩啦啦水瀉而出,攻入酒店發出很大的噪音,帶頭衝的正是吳德,身後跟著的雪痕犬賴瑞是唯一的野獸。
這是吳德自己要求的任務,他妄想攻取克萊爾失敗的酒店。吳德心想要是真給他找出些什麼可就發了,克萊爾的無能就更被彰顯,而且攻酒店霸氣又風光,因此他堅持要帶領再一次攻取小金人。但這些是檯面上的說法,背後的原因是林雨前邀他攻取小金人,並且以那些理由說服了他。
「長官,我們一定要攻小金人啊!你看看有這麼多好處!」當他與林雨前討論的時候,這個鬼養的部下不斷慫恿他。
「……嗯,就這麼辦!」對於好大喜功的人來說,望之在眼前的大甜頭怎能放過?
只是,藥越毒,或是內藏鉤越鋒利,餌就越甜。
※ ※ ※
當吳德說要攻取小金人時,克萊爾立刻表示贊成,還大力的表彰他肯冒險犯難。
即使是單純的野獸,跟原人做事時也是必須狡猾點以免被欺負,吳德根本沒有重案的經驗,他不知道落雷不打同地方,小金人是再搜不出什麼了,黑幫不會冒著這種險繼續使用老據點,畢竟狡兔三窟也是野獸做的事,沒有說狡人三窟。
所以克萊爾就順著他的意將這明顯又巨大的任務交給吳德,並為了表示信任把賴瑞派過去,當然賴瑞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沒有黑羽他們好,現在身負的是安撫作用任務,所以他很盡力在扮演一個稱職的乖警員,而其他的隊員們則都已經被分派到克萊爾認為真正可疑的地方了。
「要吵鬧轉移城市的注意力就交給原人吧!沒什麼動物比原人能吵。」克萊爾如是說。
眼下,大街上亂鬧鬧,一雙蔽天的黑翼一展就消失在平民區裡頭。
※ ※ ※
「張武警官,那邊的封鎖已經完成,正待我們查驗!」一個原人跑過來,向躲在木箱後面的兩人說道,張武站起來,按下手上的對講機:
「好!所有人聽見了沒?一家一家查驗所有封鎖區內的人或野獸住家,只要沒有身分證明的一律抓過來,有的,尤其是原人,都要把身份證用攜帶式前科檢查機掃描過,有刑事前科就先抓過來再說!」
另一名員警點頭快步離去,這種查驗方式絕對耗時費力,但卻是查驗人獸混合犯罪集團必須的方法之一,因此整個張武小隊的人力都耗在做這件事情,而克萊爾和其他野獸隊成員就埋伏在他勘查過後認為會成為幫派老大逃走所經路線的地方。
※ ※ ※
黑羽降落在屋頂上,俯視整個街區,他看見有隻雪豹和貝雷塔在小巷裡扭打,但他沒有去幫助隊友,因為他得隨時注意那些逃走的鳥族或是會飛的動物。
兩隻龍鳥振翅高飛,黑羽立刻像是支黑色大箭射向天際,揚手甩出一道火線末端連著火球,一甩就燒向龍鳥,龍鳥放出風魔法阻擋,但黑羽立即拔出槍,砰砰兩聲打破嫌疑犯翼膜,並甩出火焰似繩一般舞動逼迫對方降落,受傷的龍鳥張牙舞爪撲上來,黑羽手握火球正待反擊,一抹怒吼的紅焰燒到龍鳥身上,這凶狠的猛獸受到強力的擊打隨即滾倒在地失去意識。
泰利站起來怒嘯,劍齒映著火光,他把昏迷的對手踢開立刻又朝另一隻準備靠風魔法滑翔逃走的龍鳥撲去,黑羽擲出手上的火球打中犯人,龍鳥發狂的掙扎並揮動利爪,但他敵不過強壯的劍齒烈焰犬,沒一會兒就被泰利用蠻力收服。
風中黑羽的鷹眼敏銳無比,火苗跳盪在他掌心,泰利站在他身邊,背上的橘色鬣毛飛舞如焰,強壯的身體像是來自火中的神祈,封鎖區內的逃犯一一被他們用無比的默契捕獲。
※ ※ ※
四周的混戰已經展開,克萊爾仍守在樓梯口,他深信這裡才是幫派老大的躲藏關鍵。
四個原人在他身後架起槍,克萊爾瞇起眼睛盯住門,隨著他把尾巴一揮作為進攻的指示,樓梯頂端小房間的門被地魔法爆破,飛散的石塊和混凝土之間夾著啪啪噴射的子彈。
果然遭到反擊!克萊爾前腳跺地,樓梯扭曲成大片聳立的混凝土牆擋住子彈,儘管他反應快速,還是有個原人警察受了傷,他的夥伴趕忙過去照看,克萊爾使牆上列開一道縫隙,湊上眼,看見房間裡有兩隻雪虎正在用全自動步槍掃射,而他們身後,一隻年輕的土黃色獅鷲抱著一隻母雪豹,正在慌張的開窗戶,同時有許多母野獸在小角落幾成一團拉扯獅鷲的尾巴,包含了狼、草原獅、雪痕犬等等,許多稀有品種幾乎沒有重複。
雪虎身上穿著華麗貴氣的裝甲,裝飾性質的洗火石在每一片鱗甲上閃閃發亮,儘管雍容,克萊爾卻觀察出那些裝甲的防禦功能非常好,普通子彈很難傷到他們,獅鷲終於打開窗戶,卻突然推下母豹自己跳出去,張開狹長的翅翼就飛。母豹的摔跌壓倒了其他的野獸,這負心的公獅鷲立刻逃離了現場。
克萊爾看清楚了,他再一次發動魔法從牆面突出被扭曲的鋼筋將雪虎的槍枝打斷,然後使防禦牆塌縮,身後兩個原人衝過障礙面持槍大喊:「警察不許動!」卻被雪虎迎面撲倒,雪虎張大嘴要啃咬原人的面龐,一根鋼筋突然穿過口腔,大力一咬下去碎齒迸飛,克萊爾用後肢站起來身手按牆,扭曲的鋼筋便捲住虎頭,牆面上混凝土像石環般鎖住虎身。
受驚的母野獸有的也會反抗,在因為魔法而不斷凸起崩落的地面上閃避並試圖攻擊克萊爾,克萊爾跳起來拿出警棍揮動一一將其制服,然後在原人不斷遞了過來的手銬中將母獸全部結在一起。
「跟著警察走!你們全是嫌疑犯!」他吼道,一邊把一隻母獅過肩摔並踹走一頭鹿角龍犬,隨後抓住準備要偷襲自己臀部的獰貓。
※ ※ ※
屋頂上,青刀星躲在水塔後面,他知道黑羽在空中盤旋,這時候還不能給黑羽抓到,觀察了一夜,青刀星對警察們的計畫已經瞭若指掌,他甚至還偷偷幹掉了幾個殘翼幫的把風者或觀察人員,此時他已經不在意掉落獸毛或是留下痕跡了,這些可疑的屍體在任務完成之後一定會被發現。
他看見翼博比倉皇飛出窗外,黑羽撲上去張開火網,翼博比是隻只會靠蠻力的野獸,但年紀尚輕格鬥技術不佳,又不會用魔法,因此雖然身為獅鷲,還是被黑羽和泰利以及隨後趕到的克萊爾制服。
翼博比被按在地上,身上多處的毛都燒焦了,泰利用前掌按住他的頭,克萊爾在稍遠處發動魔法製造出石環箍緊他的身體,黑羽大張鳥喙氣喘吁吁的降落在樓頂的斜棚上,他的羽毛很凌亂,泰利身上也有多處抓傷,為了打倒那些振翼逃離的野獸他們可是費盡了工夫。
亡命之徒很難抓,遍體鱗傷的貝雷塔出現在樓梯上,揮揮手做出搞定的動作。
「真是折磨死了,」泰利抱怨:「沒想到這麼多野獸啊,喂!黑羽,我們幹倒了幾隻?」
「龍鳥就有七八支左右吧?還有會風魔法的暗夜羽狼,那可真夠嗆!」黑羽落下來攤攤手爪。
「什麼!還抓到兩個羽神!超莫名奇妙的,雲州什麼鬼地方的動物竟然在這裡。」
「唉!他們也不一定是犯人啦!問完審完,沒事還得放他們走。」貝雷塔甩著尾巴揉著肩上的傷。
「當然是犯人啊!好人幹麻跑啊!沒有身分證明就是很可疑的啊!即使沒有,沒犯罪也不用怕嘛!」泰利嘟囔著看向克萊爾,似乎想得到長官的認可。
克萊爾擦掉臉上的灰塵,在艷陽下戴上墨鏡保護敏感的金色眼睛,他看著地上的獅鷲,根據經驗左摟右抱是典型的幫派老大特權,但是這傢伙太年輕了,感覺上,是抓到了太子。
「去看看吳德和張武怎樣了吧。」他口氣難掩失落。
這裡還是空甕,甕中之鱉已經逃走了,他再一次伸手進了無鱉甕。
※ ※ ※
小金人酒店裡一團混亂,尖叫奔逃的女人母獸和狂追不捨的警察正大肆破壞建築,不時還有笨警誤中魔法受傷,或是有槍聲爆響之後幫眾或是無辜的客人噴著血倒下,真是應了克萊爾說原人最能搞破壞的事實。
但在一團混亂之中,吳德很冷靜的指揮著完全不聽命令的手下,林雨前早跟他說好,一見到他就跟上去,他帶著吳德走到樓梯口的一面牆前,直接穿過牆走上去,原來這面牆只是幻影。
吳德完全被樓梯上的華麗驚翻了,他瘋狂的拍下那金雕玉琢的裝飾,黃金、龍血石,藍田玉和青龍岩拼成美麗的馬賽克牆面,水晶扶手上銀絲戧金的蔓藤開著朵朵粉色雕花,全是用珍貴的純色玫瑰斑玉整塊雕飾,各種各樣華麗的迴廊和穹頂,拍得吳德目不轉睛。
「天啊!我找到寶了!」吳德大叫著走向有著銀色飛鷹呼叫口的紅門。
在他身後,林雨前戴上狼皮手套,拿出幫槍,對準腦袋,扣下板機,硝煙頓起,鮮血四濺,屍體倒地。
一個貪官好權的無能警官就這樣倒在自己大意的血泊中,臨死前他怎樣也想不到自己不過是林雨前清空上位的一顆拋棄式棋子,自己”光榮的”殉職將造成積分最高的菜鳥爬升,造成林雨前手中的權杖長大,林雨前倒是也已經為他盡了忠心屬下的責任,英雄式的喪禮和肯認真付出等等死後無用的榮耀將陪伴著好大喜功的長官。經過長時間的計畫和奪取信任,林雨前成功請君入甕,抓住了這自以為狡猾的鱉,他本就無意配合吳德搞垮克萊爾,反正自己站得穩,去掉吳德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黑吃黑,他放下幫槍順手扔開,把狼皮手套脫下,一轉身,卻看見賴瑞正站在幻影牆下,害怕的手握槍枝,正無法克制的發抖。
賴瑞加入野獸隊還不久,技術不夠高明,這也是他屈指可數的幾次參加重大突擊,加上他本就是世代棲居城裡的居民,沒有野外猛獸的決絕,而且他怎樣也不相信自己會看見警察手刃同僚。
死去的英雄就該有份祭品。
在他做什麼之前,林雨前拔出腰上的警槍,轟響了可憐雪痕犬的腦袋。
「今天,我們大家在這裡,務必帶著沉重且哀傷的心情來面對這一切。」剛接任的卡亞納茲龍洋城區公安部總督導李崗正色說道,那模樣怎麼看都像是在對鏡頭說話。
「今日稍早,龍洋城第三分局的克萊爾‧地皇警長以及第二分局的吳德警長和鑑識科主任張武警官一同執行掃黑任務,捕獲大黑幫殘翼幫,由各處藏匿地點起出改造槍枝約兩百七十多把,各級毒品共重7.8公噸,逮捕嫌疑人106名,目前已全部羈押問訊。
「然而於任務過程中,可敬的吳德警官身先士卒,不幸殉職於小金人酒店二樓,另外,野獸隊的賴瑞警員也陳屍當場,我們懷疑案情不單純,目前已進入調查程序。
「不僅如此,此次任務共有六位同仁因公殉職,讓我們為他們致上鮮花與國旗……
※ ※ ※
嬌薔轉著電視機頻道,嘆了一口氣。
這是她躲在親戚家時最常做的事,當然是擔心克萊爾被傷害,另一方面擔心青刀星被抓住,因此當她看見老公出現在螢幕上為死去的隊員致輓辭時,著實放心不少。
但麗莎就沒這麼放心了。
「被黑幫抓走,星是凶多吉少了。」
嬌薔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麗莎,只能靜靜的看著她,拍拍她的背。
「你很喜歡他吧?」
「嗯,我對他有責任。」
※ ※ ※
夜裏,一隻立獸樣子的母灰狼匆匆忙忙在趕路。
綠化代的樹林似乎不怎麼友善,但母狼只是嗅了嗅自背後吹來的風,就一個勁的鑽了進去抄近路。
不友善的樹林馬上給了她顏色。
兩頭公灰狼擋住她的去路,他們有著強壯的肌肉和飢渴的黃眼睛,尾巴不懷好意的抖了幾下,灰母狼害怕的想退出去,卻被一把抓住手臂。
「好像是小金人酒店的迎賓小姐呢?」其中一隻公狼伸出大手猛然握住母狼的吻部使她發不出聲,另一隻賊頭賊腦的去揪她的尾巴,被她狠狠的踹了一下。
「好像很辣嘛!長的也辣!」公狼非但沒有退縮,還更囂張的捏了她屁股一把:「老弟,怎麼辦好呢?是殘翼幫的喔!」
「殘翼幫?姦了!再做掉她!」抓住母狼嘴吧的那隻公狼立刻露出充滿肉慾的殺意:「跟我們天翼勢不兩立的!」
「當然!就這麼半嘍!哥先上!」
母狼害怕的扭動身體,那隻公狼跨騎到她身上上下磨蹭著,母狼不肯乖乖就範,另一隻公狼不高興的舉起手掌準備給她一巴掌,
正當他要打下去的時候,一道青光一閃,那只手掌就血淋淋的落到地上,鮮血泉一般的冒出來,受傷的公狼痛得大叫,一轉身看見黑暗中只有兩點火焰漂浮空中。
是一隻幾乎無法跟夜分辨出來的黑狼。
「放開她!」黑狼說,聲音卻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另一隻灰狼拿出槍指著他,沒等他說什麼黑狼就不見了,母狼立刻抓住機會跳起來跑掉,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聽見槍聲和慘叫聲從林子裡傳來。
※ ※ ※
「是我救了他,也是我害了他的。」她垂下頭,海藍的眼睛帶著深深的愧疚,配上她經常性的愁容,使得整張臉就像是畫了一副天生的啼妝。
終於,女性面對女性,總是比較容易傾吐。
「是我,把他介紹給殘翼幫,把他拖進黑道的。
「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我正被殘翼幫的仇人天翼幫眾侵犯,星衝出來救了我,我躲起來看見他把灰狼打得逃之夭夭,那時候,我一眼就愛上他了。
「他的眼睛是那麼明亮、那麼自信、那樣的倔強,像是不滅的火焰,即使那時的他很瘦弱很飢餓,一招一式來往間他依然瀟灑,而且身手好的不得了,我在殘翼幫已經看多了,我知道他是個非常優秀的戰鬥員。
「但正是我,告訴翼博可他在哪裡、用我的鼻子找到他,把他帶進不歸路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自己應該知道黑道的危險吧!」嬌薔對麗莎的自白很看重,她撩起下襬坐在沙發上,認真看著她的”救命恩狼”。
「我身不由己。」麗莎一手撫胸,低著頭垂下耳朵,用另一隻手碰著黃色領巾。
「那時候,我被翼博比看上了。翼博比這傢伙是變態,他知道老爸有許多特殊的物種做手下,他就要求要每一種物種都找個母獸去給她做太太,我想我長的不差,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想要我,但是我很害怕。
「因為他前一隻灰狼太太不知道怎樣死的,死在新婚的紅床上,全身都是爪痕,生殖器附近泡在血裡。
「我開始想逃走,但我是被幫派養大的,我是個孤兒,能逃到哪裡去?萬般絕望之下我只好想說回去把星引薦給翼博可,卑微的希望著可以不要成為翼博比的老婆。
「意外的,翼博可答應了,因為他見識到星的身手後真的感到很滿意,大大的誇獎了我肯為幫派付出,並且親自挑了另一頭更年幼、更妖嬌的母狼給了翼博比,翼博比也沒有什麼意見,我就給保了下來。
「我知道青刀星一定是無依無靠的那種生命,他身上有著迷網的氣息,我出此下策的利用他,因此感到很羞愧。於是,我利用接下來所有的機會接近他,包括加入跟在他身邊的母狼群、不斷的用身體媚惑他,只是想在他身邊保護他,我知道他真的很單純,在幫裡會吃虧。
「但是,他不信任我。」麗莎嘆氣,眼淚在眶裡轉。
「為什麼他不信任你?」嬌薔疑惑的問。
「他,知道了一些事情,付出了被利用的代價,我承接了他的第一把怒焰。」麗莎解開脖子上的黃絲巾,讓嬌薔看那長長的傷疤。
深深的刀疤像是一道冷月橫在麗莎頸上,傷口附近的皮膚再長不出毛髮,無法掩飾那道深褐色的醜陋,麗莎用領巾遮掩著,試圖使自己仍是個完人,似乎也在遮掩自己的過去。但那刀痕卻也是與黑道斬斷關係的分明界線。
「我喚醒了他,付出了被組織追殺的代價。」麗莎又嘆氣。
嬌薔盯著她,然後用寬容的表情笑了。
連領巾都選成青刀星眼睛的顏色,風動下像是圍在頸部的一把天炎,跟她的眼睛一搭,又多顯了幾分滄桑的淒美。
「我想,你也可以是個好孩子。看著你們兩個為了自由和存活,勇敢的與幫派搏鬥,讓我覺得世界還是有無比的希望,儘管生活逼你們陷入黑暗,你們還是可以奮起,發出善良的光輝。」
※ ※ ※
「……長官?」泰利站在小辦公室門口,看著裡面的情況。
克萊爾很沮喪的趴在桌面上,用一堆紙張淹沒住自己的臉,實在很難想像地狼警長也有感覺自己被擊垮的時候。
上面指責他沒抓到首腦、上次沒檢查到二樓、隊友慘死等等這些都不是最大的問題,沒抓到首腦他可以再努力,上次其實也檢查過二樓了的確沒發現什麼,賴瑞的死並不是他要負責,主要擊垮他的是無法聯絡到妻子的焦慮、任務結束的勞累還有大眾對吳德死亡的指控。
為了避免被幫派發現,麗莎建議嬌薔不要回到家中而到親戚住處躲藏,一般來說很忙的時候克萊爾也不會回家,但這回好死不死,他回去家裡拿制服,意外看到了狼籍的住屋。
當時他心急如焚的四處尋找嬌薔,嬌薔的手機又已經被幫派沒收而無法聯絡,鄰居指稱有頭黑色野獸進入住屋,之後就沒看見嬌薔出來,克萊爾仔細檢查屋子之後,找到幾根青刀星的毛。
回到辦公室他正要跟大家宣佈又找到第一殺手的痕跡時,幾個警官圍上來要他做筆錄,因為林雨前指稱看見賴瑞拿槍對著已經倒地的吳德,逐開槍殺死賴瑞。
他們懷疑到克萊爾頭上,克萊爾和吳德不合是眾所皆知的,他有沒有可能要手下槍殺對方?而且這回捕獲的幫派主力成員幾乎都是野獸,身為野獸的警察會不會跟他們有掛勾?原人跟野獸的不完全信任問題又開始發酵。
「泰利,你要幹什麼?」克萊爾豎起左耳推開一張紙,頭也不抬的問。
「長官,你確定你現在可以承受嗎?」泰利問。
「很多事嗎?」
「嗯,大部分是壞消息。」
「說。」克萊爾猛然抬頭,紙張落了一地:「總不能不聽。」
泰利皺了一下眉頭,黑羽正瞪著他,貝雷塔瞅著他,他們都無聲的責備他不識相。
「我去附近做巡邏。」黑雨似乎覺得辦公室氣氛太糟了,推開窗戶飛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在貝雷塔的視線下變成小黑點,然後看不見了。
※ ※ ※
青刀星坐在第三分局附近的草叢,看著所有的嫌疑人等進入建築物,然後幾個小時後一些無辜的人或動物走出來,重拾自由。
他看見指導自己馭火的劍齒烈焰犬、那堆追著他的母狼群,聾耳的雪虎、翅膀被鎖住的翼博比,卻沒看見翼博可。
「唉呀呀!這下可糟了糕呢!還有事沒做完,死不得咧!」青刀星碎碎唸著,站起來消失在傍晚的紅色夕日血光中。
深紅的陰影,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尾跡,像是拖曳的戰袍,亦或緊緊窮追的死靈。
※ ※ ※
克萊爾懶洋洋的靠躺在辦公椅上,一隻手掌掩住臉。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沒抓到首腦對吧?……你說什麼?首腦是隻無翼的灰色獅鷲?那果然叫殘翼幫……好……是嗎?自己逃掉了?沒有幫眾知道去了哪裡?」
泰利終於對於自己在長官沮喪的時候哇啦啦報告重要事項的行為感到後悔了。
「都是些糟糕的事……怎麼就是沒什麼希望呢?家裡找到青刀星的毛……我太太也不知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了意外……天啊我真是失職的丈夫……她一定很期待我會去救她可是……我……」克萊爾又趴向桌面,垂下耳朵用前掌抱住頭。
看來現在什麼都無法把他的精神提振。
※ ※ ※
朦朧之間,疲倦的克萊爾睡著了,枕著一大堆文件,這隻地狼很安靜的沉睡著。
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警官學校,青年時代的克萊爾轉頭望向窗外看著校園的景色,綠樹煙碧,香華粉白,朱色和黃色的花兒朵朵點綴著校園的綠地,蔚藍的天空中白色的棉花糖不斷換化成各種獸類,追逐著暮春的晨光。
正是讓年輕的心飛揚的季節。
他回過神來突然發現班上的同學全都不見了,窗外幾個原人對著他顆顆發笑,指著他:「喂!地狼!下課啦!」
「是嗎?」克萊爾冷靜的回答他們,站起來把書本收到背包裡,走向訓練室,開始一天的搏鬥訓練,為了成為一個強悍的警察。
※ ※ ※
景物轉換,眼前的事物變成了車水馬龍的大馬路,菜鳥克萊爾正指揮著交通。
早安,龍洋城。
灰綠色的馬路上,巨大公車無聲駛過,一排排的人或獸在公車站牌前耐心等候,偶爾有些不甚守規矩的原人或剛進城不了解交通規則的野獸會闖紅燈,他就吹著哨子阻止他們或為其擋擋車。
八點了,他興奮的看看手錶,然後退到人行道上。
遠處的小紅屋裡,走出了一隻母地狼,遠遠的,慢慢的走近了,晨光在她身上流轉,淺色的皮毛閃閃發亮,她手上帶著一對金鐲子,總是在門口習慣性的摸摸耳朵,優雅的走向公車站。
她看起來那麼快樂、那麼活潑,周圍的氣氛都為她而活了起來。
「早安!警察先生!」她總是用快活而甜蜜的聲音跟他問早:「今天還是一樣努力工作呢!」
「早安!沙淺小姐,上班加油喔!」克萊爾向她揮揮手,目送她上了公車。
駛離的公車在晨光中漸行漸遠,然後槍枝的巨響爆破了早晨城市愉快的畫面。
※ ※ ※
克萊爾嚇醒了,不,應該說是跌入另一個夢境,四處只剩一片暗黑,他伸手四處觸摸,卻什麼也沒有。
有人拉住他的前肢,他想大叫,卻聽見自己發出像咳嗽一樣的聲音,
「是地皇太太!警長的老婆啦!」
「什麼?是他老婆!她進來了?」
「告訴她,警長臉部受傷,但沒有生命危險,好好講,別把她嚇壞了。」
「她說要親眼……
眼前的黑暗突然退去,是有人開病房裡的燈或者是揭去罩在他臉上的東西,他不能肯定,但他能確定,視野剩下一半。
嬌薔出現在那一半視野裡,原來是她握著自己的手臂。
她眼角垂著晶瑩的淚滴,兩頰的淺色毛因為潮濕而色澤變深,金色的眼睛像水波裡的玻璃珠,克萊爾感覺她把頭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正伸出爪子不斷的撫摸自己的臉。
「沒事的……我沒事的。」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遙遠。
「醫生說,眼睛能夠保住,太好了。」嬌薔哽咽的哭腔讓他心比傷口還痛。
「別擔心……這是工作風險……」
「好好休息吧。」嬌薔把被子拉起,穩穩的給自己蓋上。
※ ※ ※
克萊爾睜開眼睛,跟妻子相處的種種溫馨,歷歷在腦海裡,他看著桌上被自己壓著的某張紙,上面寫了無意義的字。
他清醒過來,發現真有人在自己的肩上蓋了外套,隨著坐起的動作,外套掉了下來,被一隻手撿走。
「太累了就去睡一下吧!」那隻手再次把外套披在他肩上,然後從側面抱住他的身體。克萊爾把妻子深深的擁進懷裡,用下巴靠著嬌薔的頭,久久不肯放開。
「你怎麼了……去了哪裡?家裡,怎麼會有青刀星的毛呢?」
「你抓到那孩子了嗎?」嬌薔一邊用吻部碰觸克萊爾的臉一邊問。
「沒有,但他殺死了好幾個幫眾,有證據。」看見妻子無恙歸來,克萊爾終於能夠提起勁談工作了,儘管手上還是緊抱著嬌薔不放。
「嗯,怎麼說?那是個很可怕的地牢啊!嚇死我了……」
青刀星來到那之前逃出的破敗廢棄建築區,監牢裡已經沒有生物了,他在空無人煙的圾圾山之間尋找,終於,跟預想的一樣,也正是他盼望的,那隻灰色的無翼老獅鷲獸在那裡。
翼博可,這個江湖上人人懼之的幫派老大、龍洋黑場第一人、殘而不廢的亡命猛徒,現在卻不過是個垂垂老矣的殘廢野獸,獨自坐在一個傾倒的水桶上,默默臨望自己已失去的地盤在夜色裡閃閃發光。
哀悽的表情和憔悴的身影,現在,他真正像個爺爺了。
青刀星靜靜的看著他,遙想自己在幫派的一切,遙想那個曾讓他感到很快樂的大家庭,現在這個家庭的家長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景物依舊人事已非,但翼博可身上的氣息依然不變,他明白了他會加入殘翼幫不完全是身不由己,更多的是對於幫派曾給他的那些,正是他追求的。
關懷,重要性和族群團體意識,這是他從小一直失去的,作為群居的狼獸很需要的東西,即使他已經知道那都是假的。為了尋找真實,他毅然奮戰。
翼博可看見他,鷹喙浮起一抹無解的笑,直到現在,青刀星才明白自己完全不了解這個謎一樣的老大內心在想什麼,根本不懂。
「閃劍,這麼晚了,你來幹嘛呢?」翼博可問,他臉上露出了那種以往專心聽青刀星報告任務過程的溫暖表情,青刀星最愛的表情。那是寫著體諒和關心的表情。
青刀星拿了個破椅子擺到翼博可對面,坐下,看著他。
火焰的眼睛冷靜的亮著,他收起他那玩世不恭的屌樣。
「我,我要來阻止未來的悲劇。」
「怎麼樣的悲劇呢?」
「我不想要再有迷失的孩子經歷跟我一樣的生活。」
「是這樣啊。」
翼博可微笑,笑容裡看不出半分怒意或是哀傷,更深的只有體諒,不,應該說看起來是體諒的表情。
「你覺得在幫裡的時候,快樂嗎?」
「……」
「坐下來吧!今晚我們之間只有一個會活到明天,為什麼不陪我聊聊呢?」
青刀星發現自己還是很難違抗翼博可,尤其是他繼續用溫柔的表情說話的時候,那像是等會兒就會給予擁抱的模樣。
「你失去了兒子。」青刀星冷冷的說,試圖用冷淡的態度維持自己的意志不要被屈服。
「兒子?不,翼博比不是我的兒子。」翼博可擺擺手。
「他不是你心愛的養子嗎?」
「那麼,看來你不了解一個父親如何對待自己的兒子,不過這不怪你,你根本沒有父親。」翼博可又微笑。
「真是懷念你以前常說我簡直是你的兒子啊!」青刀星嘲諷道。
「一個真正的父親會指引孩子正確的道路,寵溺和放任根本不是真愛,父親會傳授給兒子他的生存之道,而且發生災難時候,逃走的會是兒子。即使父子必定作對,必定競爭,父親也會使用競爭將兒子磨練的更強。」
青刀星站起來,準備結束談話開啟戰鬥,這不是他想要聽的話。
「跟你說個故事。」翼博可看見青刀星站起身了,望著他繼續說。
「我不聽。」
「不,你一定要聽完才可以死。」
「那就你去死吧!」青刀星怒吼一聲,率先攻擊。
翼博可橘紅色的眼睛一瞇,一道狂風噴起,狠狠把青刀星吹翻了滾出去,青刀星扭動身體躲開了風壓最強的地方,溜到一個塌棚後方。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個兒子,可愛,聰明,是個很棒的孩子。」翼博可說,邊慢慢靠近青刀星藏匿的地方。
剛剛那下摔得挺痛,青刀星知道這傢伙絕對是強勁的對手,如往常一樣,只要近不了身,他就沒有優勢,不過現在是夜間,在燈火照明很少的廢棄區,他有視覺優勢。
「作為父親,我傳授他許多我的生活技巧與魔法,他都很快學會了。」聽到後面傳來的跳躍聲,加上氣流的微動,翼博可頭也不轉就放出一面風盾擋住了青刀星,並立刻飛出一腳將青刀星踢遠。
青刀星滾了兩圈又躲起來,發現這老傢伙挺恐怖,剛剛被他踹上腳,肩膀就被獅爪割得皮開肉綻了,看來蠻力衝過去行不通。
他很想用亡靈操縱停止討厭的風壓,但翼博可的體型並不是他能控制的,於是青刀星扔出一個鋁罐隨後往翼博可背上跳並揮出前爪,要是能電他一下也能增加自己的勝算,但他低估了飛行動物對氣流的感知能力,又一次被甩出去。
「我也像這樣教導他許多應付暗殺的辦法,那孩子很優秀。」翼博可繼續說,青刀星為了干擾他,乒乒乓乓的丟出許多垃圾,當然他無法丟出跟自己一樣大的東西,因此光靠氣流,翼博可就可以掌握住他的位置,現在這老傢伙搶攻,他慢慢的跺著步,突然放出一整圈旋風刀掃平附近地表,這樣青刀星就幾乎沒得躲了,而且他知道青刀星不會躲也不會逃,本是為殺他而來。
青刀星看看他,想到了一個以靜制動的妙計。他趴下來,很慢,很慢,很慢很慢的移動到了離翼博可很近的地方,擬想要趁翼博可更靠近的時候跳起來刺他,然後用暗靈閃電狠狠電他一下,他猜這老傢伙在體力上佔不到便宜,電一下應該就半死不活了。
「有一天,那孩子飛翔了,發現自己有勝過老爸的地方。」黑夜中翼博可像是瞎子,但他發現青刀星似乎不再移動,開始擔心青刀星在自己身體周圍,於是又甩出了一道高速風刃,青刀星立刻低頭,卻還是被劈傷了鼻樑,尖尖的三角耳也撕裂了。鮮血沿著臉劃過,青刀星沒有動,這好機會是不可以放過的,翼博可更進一步,伏擊的距離正快速縮短。
「於是他──」青刀星跳起來撲過去,這樣短的距離風刃已經來不及,老獅鷲用爪子揮他,用嘴喙啄他,青刀星用前肢抵擋攻擊,彎起腰伸出後腳去刺翼博可的身體,翼博可奮力扭腰,但青刀星極速伸直左後腳刺中他腹部,然後狠電了他一下,翼博可立刻全身抽蓄倒在地上,後腳不受控制的亂踢,尾巴甩得長鞭似的,不過他的腦袋還是很清醒,自由意識立即堅定的防禦這次電擊,顫抖的前爪抓住了青刀星的右後腳一揚,身體脫離了閃電的控制,他重重的把青刀星甩在地上,像是小孩子扔甩壞掉的娃娃。
青刀星的神經劇痛的感覺到自己的腿骨發出破損的聲音,對這一切他實在是太沮喪了,這對手的實力遠在他之上,不管力氣或是自由意識的強度,自己幾乎沒有優勢,暗夜給他的保護也因為翼博可能夠察覺氣流的微動而失效,年輕的體力不敵物種的差距,而且現在的他已經傷痕累累了,但可惡的對手卻只受輕傷。
只有一點是他有而老獅鷲沒有的:必死的決心。
青刀星躺在地上喘著氣,看著翼博可微笑望著他:「就是這感覺,那孩子超越了我,擊垮了我,帶走了我精心養大的一幫人,獨自飛翔去了,而身受重傷躺在地上的我,就跟你現在一樣,感到無能和沮喪!」
「但是,有一點我跟你不一樣,那時,我感到很快樂,因為我的孩子比我還優秀,他聽進了我說的每一句話,毫不留情的替自己開了路!」
青刀星深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件事他只能做一次,但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他等著翼博可因為看不清楚目標位置而更靠近,然後閉上自己的眼睛突然點起燐焰,身體周圍立刻大亮起來,強光一閃,空氣中只剩下氧化磷類物質的刺鼻味。
翼博可受到了驚嚇,大部分的野獸都懼強光,尤其敏感的鷹眼,在這黑夜中雖然看不清楚,但敏銳的細胞畢竟還在,突然刺激的強光線讓他暫時完全失去視力,青刀星把握這機會跳起來撲上去用爪子劈砍他頸部,翼博可的頸子立刻冒出血花,卻因為腿傷,青刀星的第一擊沒有砍中要害。他把握機會繼續搶攻,不時又電了翼博可好幾下,翼博可揮舞著鷹爪撕裂青刀星的皮毛,卻無法阻止他疼痛的攻擊,這老傢伙突然騰空一跳浮在空中,沒料到有這招的青刀星又摔了下去。
功虧一簣。
「飛行,果然是場夢啊!」靠著漂浮而浮在空中的翼博可遺憾的說:「怪不得那孩子把自己的幫派叫做天翼幫,雖然還沒見到大發展,但我相信翼博朗前途無量。」
青刀星突然了解了,那個老跟殘翼幫作對的天翼幫幫主翼博朗‧天逆,正是翼博可的親生兒子,打倒父親出叛成立新幫派,怪不得殘翼幫眾如此怨恨他,而他的父親卻對這一手調教的黑道兒子自豪不已,燒殺擄掠的壞勾當一手傳授給他了。
「只是,飛行對我來說還是太遙遠了些。」顯然在空中無法很好保持平衡的翼博可落了下來,走向摔傷而幾乎動彈不得的青刀星,用風壓緊緊壓住他的身體,由其重點的壓住他的四肢,鮮血從他身上滴下來,落進青刀星的黑毛裡不見了。他摸摸受傷的脖頸,微笑。
「力道挺夠,但果然受傷的肢體是很大的麻煩對嗎?那麼,我幫你卸掉無用的部位好了。」說著一揚手,一道風刃劈過青刀星後腿。
青刀星痛得大聲嚎叫,骨骼裡的神經受到斷裂的刺激,瘋狂的傳出劇痛的信號,儘管如此,青刀星發現按住前肢的風壓已經消失,而且後腿也沒有完全被劈斷。
你也快到極限了吧?畢竟年紀大了,體力和耐力都有限啊!
但這樣不行,你還沒死我怎麼可以先死?想想,快想想啊!你會害怕什麼?
翼博可趴下來四肢著地,用鷹爪把青刀星的前腳掌按在臉兩旁,抬起一隻後腳踩到青刀星的腹膜上,慢慢的施力。
一股作嘔的反胃感混合著壓痛從腹腔擴散,青刀星忍無可忍的側著頭把下午吃的食物都嘔出來,看見混合著胃液和變質血液的動物屍體碎塊沿著自己的吻部流出,青刀星感覺現在發生的事幾乎不真實,身為食腐動物,強壯的消化道很少出毛病,腹痛這個遙遠的詞現在卻一點一滴的加重。
拜託快滾開……怎麼樣也好……沒有磷了……可惡…….
好痛啊……要是再有一點點磷……一點點……能把他閃走就好了……
「這樣弄死你,實在挺好的,我想你就慢慢的這樣下去吧?如何?」殘忍的老獅鷲突然加重力道,青刀星痛得叫不出聲,他感覺到眼珠子像是整人玩具般骨碌碌突起,舌頭不受控制的抽出,失去行動能力的後腿抽了好幾下,前爪也無法控制的顫抖,他徒勞的扭動頭部,看見臉旁有一堆碎木。
即使是一根稻草,也是落水者的希望。青刀星生出一絲掙扎的勇氣,即使明知那是無望的。
翼博可很有規律的動著腳趾,微笑著扭動腳踝,簡直像在幫青刀星清腸一般,要讓他把消化道裡的東西全排掉,青刀星忍著劇痛認真看著碎木,不理會老獅鷲反反覆覆提起放下,把腳掌在他肚子上磨蹭,他心裡只專注想著一件事。
雖然幾度痛得大腦一片昏,但多虧了強韌的殺手訓練,他還是能勉強專注。
碎木突然爆出幾朵零星的火花,緊接著熊熊燃燒起來,最後變成一團爆炎,翼博可這下受到的驚嚇比剛剛的磷光更大,因為緊張,他的獅爪瞬間伸出,刺穿了青刀星的腹膜,緊緊抓住他的內臟。隨著火光。他跳起來準備逃跑,青刀星一爪抓住燃燒的木塊朝翼博可扔過去,翼博可慌忙逃避,但他腳爪上勾住了青刀星的肋骨,一時之間甩不開便拖著青刀星後退,青刀星沒想到翼博可這麼怕火燄,乘著自己跟翼博可連在一起的時候他用力揮出右爪,刺進了老獅鷲的喉嚨。
風雲變色只在一瞬,乘著火燄,被壓著打的弱者不惜用生命換來了慘勝。
翼博可無比驚恐的發出一聲嘯叫,基於本能反射,把腿上的黑色煞星踢甩了出去,青刀星本已無力使勁劈砍,就完全靠著被踹走的動能扯動已經刺進組織的爪子,割斷了頸部重要的管狀線路,鮮血當場灑出一陣紅霧,噴在青刀星臉上,迷亂了他的視線。
「真正的好父親,會告訴他的兒子什麼是正道!」臨死前,翼博可聽見青刀星用盡最後的力氣反駁,就像他一向不屈的眼神所表示的,反抗到底。
終於,他死在了自己精心培養選擇、努力訓練的殺手身上,一切因為自己的行為和動作,自作自受親手殺死了自己。
※ ※ ※
青刀星無法動彈的躺著已經奄奄一息,他傷得很重,被帶爪的獅腿踹出去時,獅爪切破了一些臟器,鮮血溢滿腹腔,身上有許多巨大的抓傷在流著血的小溪,腹部則已經變成了一個紅池塘,腿骨上有許多爪痕和摔傷的裂紋,骨骼構成的後腿也不再發青光。即使一動也不動,內臟依然往死裡疼,他緊閉著眼睛忍耐著。
周圍很安靜,只有他自己喘息的聲音。一陣陣的抽痛疼得他緊緊捲成一團,受傷的部位持續劇痛,只覺得腹膜底下的內臟要爛掉了似的,他用手無力的按住自己的腹部徒勞阻止鮮血冒出,抬起手掌,看著鮮血混合消化液的黏稠物沿著刀一樣的爪子自掌上滴落。
原來……他這麼怕火啊……所以……才一直要我學習馭火嗎?
為了克服自己的恐懼……為了說服自己……說……”連會馭火的生物都被我收服了”……嗎?
死亡……果然可以逼出無比的潛力呢……
青刀星仰躺看著夜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星星都出來了,星光正凝望著他,他把點點星光想像成一對對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你們啊……是在看著我吧?……我也是星……跟你們一樣……
謝謝……在這臨死的時刻……有你們……
兩顆特別巨大的星星突然閃動,垂死的青刀星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發現是嬌薔的臉,那大星是眼睛。
「閃劍,你做了什麼?」母地狼的聲音帶著哽咽,青刀星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抱到她的腿上了,母狼的前掌放在自己的腹部,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溫暖在傷口盤旋,旁邊還有一顆林豹的腦袋,那母豹正給他身上其他巨大的出血傷口包紮。
克萊爾的聲音傳過來:「可惡!我們慢了一步,獅鷲已經死了個乾淨。」
「報告長官!周圍沒有其他動物了。」這聲音是那隻叫做泰利的劍齒烈焰犬吧。
「嬌薔,他還活著嗎?」
「還活著。」嬌薔仰頭回答。
「那可別讓他死了,我要問訊!真是的,這殺手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謎團有夠多,希望問了他可以有大突破,我一直等不及問問他了。」
克萊爾和泰利也圍了過來看犯人的情況,青刀星發現他真的被一小群人包圍著,而且這些人肯定每個都在關心他,即使他們是想逮補自己的警察也無所謂。嬌薔溫柔的凝視著青刀星,用一隻手摸摸他的頭:「你要好好活著,一定要說實話喔。」
「嗯……一定……對不起……我血弄髒你衣服……」青刀星想開心的笑,但卻只虛弱的彎起嘴角,一道淚水從眼角滑進臉上的黑毛裡,沒有人發現,只有一片潮溼慢慢暈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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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麗莎再度出場!賀連載至第十章!
其實我覺得最後一句很奇妙.........但是寫其他的都很奇怪啊(掩面)4/24
幹了壞事啊跟羽毛一樣了(掩面)6/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