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世界: 【烈火流星】
头衔: 姊姊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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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红峡青灿 于 2012-12-9 20:31 编辑
克基斯深吸一口气,把子弹按进九毫米半自动手枪(贝雷塔M9)的弹匣,这是他的配枪,退伍后一直在身边保护他。
现在,他谁都没得依赖,只能依靠这把已经老旧但仍堪使用的火器。
草丛杀杀作响,发出异样的声音,有人潜伏在裡面。
克基斯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让野兽灵敏的听力告诉他敌人数量,这些试图杀掉他的人匍匐在草丛裡,随著风声移动,远远的慢慢围住他。
他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突袭一个体弱多病的退役军官。
是谁呢?
墨绿的草丛裡似乎有迷彩在抖动,狭长的叶尖在风吹时大幅度摇晃,隐隐有著红边,克基斯揉揉眼睛,整个草原在大风下憟憟而动,颤抖著,摇晃著,似乎越长越高,及膝的长草猛颳起翠浪涛天,拟将他淹没。
打仗的十年裡,克基斯在国家的庇护下杀过很多很多人,中东的国家、南美洲的解放组织,他奉国家的命令翦除这些团体的空军,他的国家一向将这些团体视为敌人,一有机会就想将之消灭。
但即使全中东的伊斯兰教徒都恨美国,总不会连是哪个飞行员干的都知道,特地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小城杀他吧?
长草间,包围圈慢慢缩小。
克基斯非常讨厌近战。
空中是他的国度,打空战才是他的本分,一到地面上就觉得自己脆弱而不堪一击,行动完全受到过劳而虚弱的病体支配,只剩下枪枝可以自保,然而却没有先发制人的安全感。
他听到这些人在阿拉的引导下踩著风,在每一次风吹之后都更靠近他。
风声令他烦乱。
在空中,他是风的主人,现在,他是风的奴隶。
远远的,灰绒绒的天空无尽延伸,压得越来越低,圆鼓鼓的灰云一球球随风列队,在天上汹涌的滚动翻腾,四下除了风声,安静得像轰炸机屠村过的鬼城。
猛的,四下咻咻的风声变成淒扬的一声啸叫,呜呜的拉长尾音,彷彿风裡生出一头大狼,嗥得天地心慌慌。
他知道,敌人远多过手边的子弹,即使枪法神准,克基斯也知道子弹仍然不够。
每一片长叶后方似乎都有著一个人,穿著迷彩,头戴包巾。
风嘶哑的嘲笑他,嘲笑他在地面上的无能为力。
要是在空中、要是真正在空中打一场,这些人全部都会被击落!
只是他也没有那个力气了。
鸟类的叫声变成遥远的呻吟,绿剑一般的禾本科长叶摇摇摆摆,左晃右晃的扰乱他的视线,自从脑伤后,克基斯的视觉已经变成平面,然而现在这些植物还试图在他的弱点上折磨他,整片草原都跟那些伊斯兰教徒一般危险。
一片躁动不安的绿,一穹危险的灰。
他觉得晕眩,旷原背叛他了,世界想将他消灭。
唯一能够寻求庇护的大概就只剩那幢孤零零的小房子,他的家,他的据点。
克基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裡,离屋子好几公尺,以他平常的习惯没事是不会出门的。
但现在,他知道移动到屋子那裡去也很困难了,敌人大约会在他接近屋子时射杀他。
狂风像飢饿的野兽,围著他打转呼啸,他听见风中萧索好几声上膛的喀咑声。
敌人逼近的声音。
一阵猛烈的气压流动粗蛮的剥开他面前的草原,克基斯看见敌人就窝在后头,他停下呼吸,扣动板机。
枪声犀利的切过整片空间,灰绿的视野随之转动。
敌人流出鲜血,但没有回击。
克基斯紧张的举直双臂用枪瞄准面对著草丛,一步步慢慢退到屋角,背贴著墙。
敌人依然冷静的等待著机会,但随著风声,他知道他们更靠近了。
一隻蚊子停在他手背上,克基斯厌恶的看著牠将饥渴的吸管刺穿他的皮肤,吸取他珍贵的体力。
他不能动,一鬆懈,就给了敌人机会。
汗湿透了整件衬衫,紧黏著他身上扭曲丑陋的伤疤。
很不舒服。
静止的绿野散发出压迫的气息,克基斯感觉自己的汗从睫毛上摔落到脸颊。
胸口开始难受的抽痛。
依然不能动。
静止待战的瞬间令人窒息,尤其是这瞬间无尽延长。
呜呜,风声由远而近。
终于来了!
狂风来势汹汹的拔山倒树而来,剑叶被痛苦的撕扯成碎片飞舞在空中,四下枪声大作,克基斯根本没来得及看见敌人,就感觉到全身被无数的子弹贯穿。
习惯了的剧痛,带著最颤慄的恐惧。
他倒在屋角,看见自己痛苦的咳出一汪鲜血。
※ ※ ※
珊娜停下车走进屋内,随即紧张的从屋裡跑出来,克基斯不在家却门户大开想必是出事了,但她也没接到医院的电话。
她对著风嗅闻,掌握野兽最原始的本能,风温柔的把克基斯的味道带给她,轻轻的拉扯她的衣角,告诉他目标的方向。
她顺从著自然力量的指引,风跑在她面前,引领她。
她注意到草原上一个被遗弃的小水箱破了洞,汩汩流出脏水,水箱上还有一条长布巾盘成圆形。
仔细看,是枪射破的。
克基斯跪伏在屋角,表情痛苦,嘴角流著晶莹的唾液,身上脏兮兮的全是烟尘,然而他还是一支手紧抓著枪,草木皆兵的四处瞄准。
「克基斯!放下!我是珊娜!」
克基斯乖乖鬆手,然后全身无力的倒在平原上。
珊娜挨近他,仔细看他的身体,克基斯沉重的喘气,像是忍耐剧痛般的紧闭眼睛。
「你怎么了?」
「中弹……」
「中弹?」珊娜看著他灰扑扑湿淋淋却一点艳色也没有的衬衫。
「好几发……」克基斯挣扎著擦掉他眼中嘴角的血迹。
珊娜看看地上许多显然是风吹过来的小石头,今天风大,这些恼人的小东西一直被吹起来打她的脚和身体,她伸手触摸克基斯的胸膛,克基斯痛得咬紧牙关,全身僵硬。
「谁射你?」
「中东的……伊斯兰教徒……」
「哪裡?为什么?」
「美国……在跟他们打仗……」
她实在不知道克基斯到底怎么了,但至少了解到他现在神志一定不太清楚,这种癫狂的行为失序且反常,克基斯的个性一向务实,连珊娜都几乎要以为他是发了疯。
但他的眼神表明著他正承受痛苦或曾经承受痛苦,她决定先暂时体谅他。
现在告诉他实话他听不进去,若是取笑他竟然被风吓成这样就会伤害到他本来就很脆弱的自尊心,他的恐惧是真实的恐惧。
「起来吧!」她拉他。
克基斯努力了,但无法自己站直,总是软绵绵的跪在地上,珊娜半抱半拉的把他弄进屋裡让他躺在沙发上。
明明是大热天,克基斯却像失血过多的伤患一样打起寒颤。
珊娜摇摇头,用毯子把他盖著,帮他的意识保暖,她注意到桌上有一包新药,是风神医院开的,合法的药物。
药袋说明上清楚的写著副作用:昏眩、意识混乱、易受惊、紧迫、妄想,病患可能因此出现攻击性或精神症状,症状皆为暂时性能够经由睡眠消除,但建议在家属陪同下服用。
她突然觉得心酸,挺难过的。
为了治病,承受风声鹤唳之苦,没有人愿意,也无可避免。
<完>──谨以此篇献给那些曾经上过战场而留下”战争创伤症候群”的老兵,和曾经承受极大的无可避免压力导致行为失序的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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