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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的光辉高高在上,黄沙的王储行走其下。

苏坐在大礼车第二排左侧的坐椅上,看著沙尘滚滚的马路边向他行礼的人群,心情非常不好,他又看了看被隔热纸阻隔大部分光和紫外线之后勉强可以直视的天空,他的领导神正在那裡疯狂地散发光和热。一想到等会不得不离开有冷气的高级轿车,站在烈阳下接受人民的敬拜,苏就觉得很不开心,那可是能把动物晒成肉乾的火轮。

「……就不能稍微放过我,给点特权甚么的。」苏轻声的咕哝著。

他身上穿著海丝织的背心,染成银色的海丝和金丝混纺成不同色泽的金色到银色渐层,在深金色的底上绣出繁复螺旋与三角型的图案,这些图案组合成太阳的意象,依照面积和编织的精细程度来看,苏身上的这件背心价值数百万美元,但这不过是他身为太阳之子的公开穿著之一。他的腰上也穿著丝织的宽鬆长裤,质料是更加洁白细软的蚕丝,金色的条带状纹路从腰部延伸到裤腿,这些蚕被餵以特殊的植物使他们分泌的蚕丝闪烁金属的色光。苏的前胸和手臂上带著黄金与兽骨串成的彷彿臂笼般的装饰,腹部悬挂著比血还红的石榴石连成的太阳图案腹围,儘管身披华丽高贵的饰物,苏却恨透了他这一身行头,在烈阳下黄金会很快发烫,让他的皮肤不适。

然而比起坚硬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各种金属配件,苏更痛恨的是自己的头髮。他的头髮被扎成数股短而坚硬的麻花辫,朝所有方向竖立,每跟髮辫的末端还挂著翡翠、青金石或者刚玉琢成的圆环,这让他不能往后躺靠在轿车舒服的椅背上。不只头髮难受,苏的脸也不轻鬆,上下眼睑都画著铂与黄金混香膏製成的涂料,嘴唇也涂著神树的灰烬製成的黑色唇膏,让他鼻子裡充斥著一股炭火的味道。

在坐上车前,苏花了两个小时让由伯父选择的皇家梳妆师把他的脑袋搞成这样,包括髮型和面妆,所有夸张的装扮都只是为了让他看起来像一头雄狮。在画妆和绑头髮的时候宫廷裡有两个弄臣陪著他聊天解闷,但上了车之后,沉默主导了一切。身为国王的伯父坐在前座,司机沉默地开著车,后座和右边的随扈彷彿两尊铁金刚,让苏一直想到他前阵子看的美国漫画裡的钢铁人。

挺著的腰很酸,但没人可以帮他按摩,苏偷偷的看两边的随扈,显然他们都是伯父的亲信,不是他自己人。

※                 ※           ※

路过皇家动物园,苏远远的看见以自己的名义饲养的几头狮子趴在地上,头戴著阴凉的树影,心裡不禁感到羡慕。几头狮子远远看到他的车,纷纷抬起头,一隻名叫安列尔的母狮对他所在的车队露出嘲讽的笑容,苏立刻怒火中烧,他探头向前去对坐在前座的伯父说道:「陛下,您决定好要赠送甚么礼物给新上任的乌拉圭总统了吗?」

「这不关你的事吧?」国王说。
苏装作不知道伯父的意思:「我建议送给他们一对狮子,您觉得呢?」
「……可以。」国王冷漠地说:「但给母狮就行了,没有实质的邦交不必给公狮。」
「谢谢陛下。」苏在心中冷笑,伯父正在局势逼迫下逐渐让步。

到了新落成的火车站附近,两旁道路已经挤满了想看未来王储的民众,苏跟随伯父下了车,当他的头伸出车门的阴影,人群中立刻爆出高昂的欢呼和掌声。随扈帮苏和国王打了伞,两人走到专为他们格出空间的剪綵地上,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国王把预先藏在手裡的彩带挂到车站门框上边,然后接受人们的欢呼。

苏看著伯父娴熟的做祭祷和应付记者采访,想到自己未来就要做这种工作,内心充满了茫然感,他环顾四周,记者们身上的衣服有些很脏,欢呼的人群不全穿著鞋子,甚至有狗对著他吠叫,整个火车站都没有他的寝宫大,也没有冷气。铁道深进茫茫的黄沙裡,一条铁轨的通建并不能即刻改善国民的生活,苏知道伊兰里亚的国民生活水准低于周边其他国家,传染病和文盲都是国家的老病根,国民缺乏基本教育和正确的卫生知识,以及来自西方的便捷生活。相比于周围的伊拉克和叙利亚,伊兰里亚唯一的优点就只有国家政权稳固,儘管这点在中东已经不容易。

对火车站的祝福结束,民众开始对苏行礼。随扈拿掉伞让苏全身沐浴在阳光下,太阳把他的头髮和衣装照得金光四射,民众嘴裡喊著太阳神之名俯首扣膝跪下去,苏瞥见伯父的脸颊有点抽搐。对于跪拜的子民,苏的心裏感到很悲哀,他觉得这些人相当愚蠢,政教合一的国家领导人就是神明在地上的代理人,伊兰里亚的王权自古就被认为是神授的,而身为太阳之子的自己更直接被认为是神明的化身。这点让仅仅是国王的伯父相当不满,自己的存在夺走了堂兄的王储地位,并且使得伯父无法担任摄政王。

即使国王讨厌他,但苏知道伯父不能对自己动手脚,因为伯父惧怕他,所有人都害怕他,没有甚么浮夸的理由,只因为他是天选之人。

※                 ※           ※

烈阳烤得苏很不舒服,他有点生起自己领导神的气来。

「讨厌……为甚么那么热……」苏低声抱怨:「如果祢是我的神,为甚么要这样晒我?让我凉一点……」
抱怨著的他耳中忽然响起神明的声音:「阳光公平的赐予每一个人,也公平的考验著每一个人,不因你是神使而优待,你连这基本的公平正义都不知道吗?」
苏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不算喜欢太阳神,他看看周围,这哪算公平?所有的人都打著伞或者站在阴影裡,随扈帮伯父撑伞和搧风,只有自己在阳光下被曝晒,分明是只晒自己一个人!为了展现他和太阳神的联繫让他不得不站在阳光下,而这些愚蠢的人民竟没看出未来的国王现在正被他们崇高的太阳神一个劲的折磨,还傻呼呼的称他为太阳之子并向他跪拜!苏觉得烦不胜烦,在他眼裡礼拜国王是一种很落后的习俗,特别是拜他并没有用处,他在太阳神的面前也没什么说话的地位。

他偷看无法和神明交流的伯父,正因为不能理解神谕,自然能把所作所为都推给神,但苏不一样,苏能直接和太阳神说话,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代表祂。

说到底那个神也是一个蠢货,除了把我当珍奇异兽拿去到处炫耀之外根本没有甚么用处!主神工作也是扔给其他神去做,公平和正义?还不是司法院的臭老头说的算!苏在心裡暗暗盘算当上国王之后要把整个政府组成给改了,让人民去拜黄金做的太阳神雕塑就好,他不想对人民说出自己苦思得来的政策是神的旨意,干神甚么事呢?明明是他个人的努力!来自神授的君权对他来说是负担,但他也不想捨弃这份权力,毕竟在现代能让国家完全顺著自己的意思变化的国王也不多了。

无论如何,先把电给通起来,把卫生系统建立好吧!至少想要走到哪都有冷气吹。想著想著,苏觉得头痛,他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对人民挥挥手示意结束对他而言无意义的礼拜。

回到车上,伯父不高兴的责备他提早结束被跪拜的行程,苏看著一路都在伞下喝著冰水的伊兰里亚现任国王,不想说出自己觉得快中暑,这个狡猾的老人会去对其他王族说王储的身体太虚弱,延后他即位的时间来争取自己的国王任期加长。
「你这样人民会无法了解太阳神的伟大和王家的威信。」伯父说。
「无所谓,我自身即是王权。」苏说。
伯父发出冷哼:「……不专心的样子,又在想那些民生政策了?」
「那是国家富强的一部分。」苏说。
「不,」国王反驳道:「你必须让人民知道他们能享受的好处都是国王的赏赐,不是他们应得的。」
「但是──」

「苏,你还太年轻了,」伯父沉稳地说道:「我们是联合国承认的国家,被周围其他国家围攻的机会不大,人民的生活水准不值得用王权降低来换取,他们必须知道自己之所以过得苦是因为自己是平民,我们过得好是因为我们是王。西方世界的价值观不值得学习,你让人民有了方便的生活,他们就会忘记自己的生存都是来自太阳的恩泽,也会忘记我们就是太阳的代理人,对王家失去敬意之后就是连绵的内战了。」
我去你的太阳恩泽,苏想著,我差点都被那颗可恨的恒星晒死了。

「……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让你学会王权的重要,你小时候没有受到正统的王家教育都是你父亲的错误,当你出生的时候他就应该把你送来我这裡,你是神明选的国君,不该有国王不应有的思维!」伯父抱怨,苏心中的烦燥快抑制不住了,他想爆打他眼裡昏庸至极的国王。

※                 ※           ※

把叔父的训诫当成背景音乐后,苏开始回想自己的人生,他出生的时候长得跟其他伊兰里亚人几乎一样,身为亲王的父亲就把他当成一般的孩子来养育,但他的眼珠子是金黄色,那是被太阳神选中的标誌。八月出生在太阳时刻的他,在十三岁生日的时候被指定为两河狮种,一夜之间他外观变得像神明,黑色的捲髮变成金色的直髮,浅棕色的皮肤变得白皙还散发著金色光泽,吓得他母亲以为他得了皮肤病。

很快的王室的人从王家歷史中找出跟苏一样的孩子们,史书上说这样的人就是神选的国王,在王家堕落衰败的时候公平与正义的太阳神会从王室裡选出新的国王血系,而这个人的家系就是新的王家。为此本来能成为王储的堂兄和现任的国王都气愤不已,伯父认为这是神明对他的莫名其妙警告,鬼知道何时王位才会重回他的血系,在王家会议后父亲将他送去伯父家学习当国王的知识,但不久之后苏的父亲就病逝了,苏至今都认为是伯父毒死了亲弟弟。

而愚蠢的堂兄更过分,居然派人来行刺,还在饭食上下毒,结果阴错阳差毒死了指导王家礼仪的家庭教师。接著又是深夜裡有人来暗杀,错杀了苏的母亲,当时苏非常害怕,他想逃到其他国家,但这些事情却被王家的人解释为苏有神明的保护并加强对他的管束,使他没有逃走的机会。对苏的暗杀行动持续了一两年,他为了王家威信和国家平稳一直容忍,直至堂兄受不了光天化日想杀他,苏情急之下兽化咬了堂兄一口,吓坏所有的王室成员,终于没有人再敢杀他了。

一个能变成雄狮的王储,谁还不相信他是天选之王?

看著窗外雾茫茫的沙尘,苏对著玻璃上隐约的自己倒影微微冷笑,自己就跟被关在笼子裡供人玩赏的狮子没两样,在人间不知道甚么时候能继位,在神明那裏又只是炫耀用的玩物,天天过著被摆弄的生活,所有的自由都不过是稍微鬆开的颈圈,对未来和自身都没有能力掌握。想著想著苏忽然感觉腿一阵抽痛,眼前有点发黑,从刚刚上车之后就一直很累,大概是中暑了。他偷看随扈,随扈正在偷看他,他心裡一串咒骂,这一定是伯父的阴谋,就是打算把他晒中暑,等他开始不舒服就接著送他去医院,然后想尽办法折磨他让他生病,好延后继位。

现在自己已经中暑了,事情开始顺遂伯父的心意,苏知道离开王宫他更不由自主,所以现在绝不能让随扈说出那句关键的话:「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要停车。」苏说道。
「继续开,你要干嘛?」国王看了一眼司机,头也不回地问。
「眼妆糊了。」苏说:「我补一下,开车我会画糊,你人头就不保了。」
司机害怕,看了看国王,国王叹了口气:「停两分钟。」

随扈果然是国王的人,没有主动过来帮忙,苏自己拿出镜子趁机将一部分金膏涂在脸上让脸色乍看之下好点,然后车子又开始动了。

※                 ※           ※

长长的车队回到宫中已经是傍晚,一百多个人出来接尘。国王坐上了人力轿,由身强力壮面容姣好的力士抬著回他自己的地方去了,作为王储的苏也在十来个仆从的陪伴下回到他的宫殿裡,一边走他一边观察今天的仆从,他从眼神就可以看出谁是国王的人,这些人,等下要全都赶走,继位之后全都换掉。即使在相对自由的王宫裡苏也承受著伯父的压迫,没法长期拥有属于自己的贴身侍卫和仆从。

回到寝宫,苏把刚刚他挑出来的国王眼线全都赶去做事,有人想留在他身边,他皱起眉头露出牙齿对方就吓得立刻跪地求饶连滚带爬的逃走,连其他几个不是国王眼线的仆人也有吓得脚软的,苏瞪了他们一眼,这几个不中用的,留著碍事也去打扫和整理书房吧,叫人给我拿杯柠檬水过来。他看了看剩下的四个人,指道:

「你,去把薰香官叫来,我要沐浴。」使唤一个走了。

薰香官很快出现了,带著一堆鲜花和药草,在苏的面前仔细地介绍今天可以采收来做盆浴的鲜花分别是哪些,有甚么味道,苏一边听,一边随机把那些鲜花的叶子和花瓣摘下来,塞给另外三个仆人吃,来确定没有下毒。面对苏这种突发行为,薰香官愣了一愣,但还是继续介绍,他也害怕这个据说能一口咬掉人头的王储。

「……香水月季吧。」苏说:「给我按摩,你们两个跟著去采,我二十分钟后就要泡。」薰香官匆匆走了,苏其实知道二十分钟对于把花蒐集起来并整理好他的浴室来说非常紧迫,但是他很累,他觉得多一分钟都忍不了了。薰香官带著人去采花,另一个仆从衝去找人打理浴室,剩一个仆从安静的站著,他也不敢跟苏搭话。

「你叫甚么?」苏问。
「殿下,请随意称呼我。」
「你看不出我很烦吗?别老讲这些莫名其妙的礼数,你爸妈叫你甚么?你兄弟叫你甚么?我在问你名字!」苏烦不可耐,他觉得这个仆人有点讨厌,早上的那两个弄臣不愧是弄臣,讲话起来就是让人开心。
「殿下,他们叫我伊夫。」

「伊夫,你今天做了甚么?」
「殿下,我早上拖洗会客室。」
「今天有谁使用会客室?」
「殿下,今天国防部长卢干勒什先生使用过。」
「他在那裡干嘛?跟谁一起?」
「殿下,卢干勒什先生和基萝安巴公主在裡面待了一个小时,我不知道他们做甚么。」伊夫说道,苏觉得非常、非常的无聊,那个卢干勒什追求他的大姊已经好几年了,宫裡没有人不知道那俩人会躲在会客室裡谈情说爱,这个仆从连自己就是想问点八卦打发时间都没有听出来。

一边喝著冰凉的柠檬水,苏决定把伊夫遣走。

※                 ※           ※

好不容易捱过了二十分钟,一个女仆叩响了房门。

苏迫不及待的跳起来向他专属的浴室走去,两扇镶黄金的豪华乌心石木门在他面前打开,等著他的是宽敞的大理石浴室,白色大理石上镶嵌黑色的大理石构成连绵的菱形,浴室地上铺著羊毛毯防止冰脚,毯上绣著兽群的图案。苏踩上地毯,让女仆关上门。浴室裡站了十个女仆,全都低著头不敢直视他,他向两侧平伸手,两个女仆就领会的走到他身边为他脱去繁复的装饰,苏唤了一声,另一个女仆跪著靠近他,替他脱鞋。

在浴池边放著一架造型独特的趴床,床头是高昂的兽头,有著独特的头角,床脚前两根彷彿狮足,后两根是鹰脚,床底版上一根镶著宝石的木雕长尾弯曲到半空中,整架床被塑造成怒蛇的形状。一丝不挂的苏懒洋洋地趴上去,立刻有两个女仆跪著靠近他,替他擦掉眼妆和唇膏,并把头髮解开,另外三个女仆开始替他按摩,从颈部到背部轻轻地按揉,她们不是普通的女仆,是苏下令训练的按摩师。

期间苏注意到一个女仆一直在偷看他。

「你叫甚么?」他指著女仆问。
「殿下,我叫胡芳希娜勃莉兹。」女仆用轻巧的声音说道,苏注意到其他女仆看她的眼神中闪烁著警戒,他感到趣味,微笑道:「太长了,你有没有绰号?」
「我?我的──」一个女仆用力捏了胡芳希娜勃莉兹的腿,她立刻知道不对,跪下答道:「对不起,殿下,我太无礼了。」
「随便啦,绰号叫甚么?」苏继续追问。
「殿下,我的绰号叫花盆。」苏忍不住,他没打算忍住,先笑为敬。

「花……花盆……哈哈哈……好,花盆,你第一个来服侍我吧?你知道为甚么为我按摩要戴面纱吗?」苏耸了耸背部的肌肉,几隻在他皮肤上的手立刻缩走,他抱著怒蛇的头,把脸颊靠在蛇颈上。
「殿下,那是因为您很可怕,如果我们这些下人害怕的表情被您看见,您会扫兴。」花盆──胡芳希娜勃莉兹回答,苏玩味的看著这女仆:「是的,你满乖巧的,你的父亲是谁?」
「殿下,我父亲是您的卫生部长恩兹拉。」
苏点头:「你去查。」说著把另一个女仆支走,胡芳希娜勃莉兹格著面纱盯著他看,苏瞇起金黄色的眼眸,胡芳希娜勃莉兹格沉稳的站著,面对苏恭敬的将双手放在胸前。

「把你的面纱摘了。」苏命令道。
一瞬间,胡芳希娜勃莉兹格有点迟疑,苏猛的双手撑床挺身而起,富有弹性的肌肉和身体变得坚硬,为他按摩的女仆立刻跪下,苏看著胡芳希娜勃莉兹格:「你敢让我说第二次?」胡芳希娜勃莉兹格立刻将自己的面纱掀掉,露出光洁且乾净的下半脸,还有涂著鲜豔口红的嘴。

苏看了她一眼:「很好,你出去吧,到我的书房去,你相当勇敢耿直,我认为你更适合做王师伊恩的秘书,现在立刻有事情让你做,你以后就服侍他,他是我的老师,你必须用仅次于我和陛下的敬意来侍奉他。」
「谢谢殿下。」胡芳希娜勃莉兹格低著头出去了。她前脚刚走,去查证的女仆就回来了,苏让她把浴室门关上,看了她一眼,她点头。

未来的王长叹一声,心想这个恩兹拉得想办法除掉,他是伯父的人,是阻碍自己登基的绊脚石。他重新躺回怒蛇趴床上,让女仆按摩他小腿,一边又开始观察这些女仆的神情,在裡面找是不是又有奸细。此时一个帮他按摩的女仆停下动作,跪著爬到他面前,主动拿下了自己的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被火烧伤过扭曲的嘴和深深浅浅的伤疤。

※                 ※           ※

接著,所有女仆都将面纱拿下,这些人毫无例外的都是脸上有残缺的女性,苏看著她们,微微勾起嘴角说道:「好了,报告吧,谁先来?」

其中一个女仆低著头说今天她们在清洁苏专属的浴室时,负责王宫清洁的管理人带著胡芳希娜勃莉兹格过来加入她们,她们本来想找办法把她安排到别处去,但今天苏却不近人情的要求二十分钟后就要洗澡,因此就被她跟进了浴室。面对这状似指责他决定的说词,苏没有生气,他看了看女仆,女仆手放在胸前露出坦然的安心笑容:「幸好殿下发现。」

伊兰里亚是一个男权国家,低阶贵族的女儿或高级贵族的庶出在年轻的时候都必须做为仆从服侍王家来学习整顿房屋和持家的能力,宫中行走的女仆许多都是王室亲信或重臣的女眷,她们和来自平民的仆从混杂在一起,默默地替自己的父兄蒐集情报来巩固父兄的政治事业,有时候被男贵族看上了就一跃成为别人的妻妃,而运气最好的能够成为王后,即使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而没有被男性看上的女仆即使出身自高贵的家庭,也得一生都奉献给仆役的劳动直到有其他地方需要她或被遣出宫去。为了让自己早日脱离女仆的生活,这些来自贵族的女孩们即使做著服侍的工作依然会盛装打扮,通常也不会真的被使唤一生
。在这其中,家族地位低下又破相的女性最为凄惨,无法被男性看上的她们成为永远的高阶劳力。

丑陋的女孩们在宫中的岁月比人家长,知道的消息也比其他人多,但却是最不待见的一群人。苏就反过来利用这点,拉拢这些人成为他的情报网,她们会为他带来政局上所有的资讯以及大臣们私生活的细节,苏就依此细细安排暗中将阻挠他的人给除掉,在他眼裡那些特别喜欢让漂亮女孩服侍、觉得女人是低人一等的物品不值得防备的伯父那辈人全都是笨蛋,他们对他的各种暗算常常失败都来自于自己拥有通风报信的眼线。

他是年轻的雄狮,将母狮团在自己身边,为他打猎为他张罗,以此稳固自己的势力准备向现任的狮王挑战。

在听取报告的时候苏享受了娴熟的按摩,又让她们为他沐浴,涂抹清洁的香精和油膏,再用初生的羊羔毛所织的绒布擦拭身体。他觉得心情变得轻鬆,于是他让女仆和按摩师都退下,想独自一人享受池浴的时光。

※                 ※           ※

苏离开怒蛇造型的趴床,走向他专属的方形浴池。这座浴池长宽有数米,是各色花岗岩和大理石拼缀成的,沿著池缘壁面上刻画著浅浮雕,有两道石阶往下通入池中,在池中坐下可以刚好看见浮雕在水面上,水底衬的黑色花岗岩像镜面一样,把浮雕在水面上復刻了一次。水面上漂著香水月季的花瓣,整池水都散发著花香,苏伸出脚轻触水面,一瞬间的表面张力让他感觉自己踩上了一片柔软的阶梯,但水面马上破碎,潮湿的感觉蔓延而起,他的脚背没入水中,比体温稍高的池水托住了他的脚掌,他满意的将体重移至右脚,踏进水中的阶梯。

一步、两步,池水从小腿淹上大腿,水面磨蹭得他皮肤发痒,金丝般的脚毛在水面上稍稍被扯了一下,立即没入水中,毛鳞片带著的空气让毛髮在水中发出银光,苏伸手去摸自己的腿,他已经习惯了被神改造过的身体,忘记自己本来的肤色和髮色。四肢都没入水中后,苏双膝著地潮池水中爬了几步后翻身坐下,在水裡伸展两条腿,看著自己的体毛在水中缓缓摆动,天气很热,他一点也不想洗热水澡。

水池边的浮雕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讲述天地是如何生成的,男神和女神又是如何繁衍出世世代代的神族,每一个神的名字苏都知道,他从小就被告知这些神就是自己的祖先,自己之所以活著之所以必须存在,就是要向世人传递这些祖先的意志,当他成为王储,围绕著他的神话发生改变,人们说他就是神,他的存在就是神明的证明,他说的话是神的旨意,他之所以为王全是因为他是神。苏不确定把自己当作神的国民是否正确,他们的信仰已经存在几千年,但苏确实知道自己不是神,而是介于人和神之间的存在,并且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和他一样的人们,为形形色色的不同神明服务著。神使与神的关係让苏想起自己的国家歷史,伊兰里亚是从美索不达米亚古文明中继承了土地和部分文化的古老国家,很久以前这片大地上有无数的国家,每个国家都信奉著一位保护他们的神,这些神的力量随著城邦国家的强弱消长而有变化,也随著国家的征战与兼併,上演了疯狂而混乱的神际关係,直到那些信奉者们被侵略被消灭,神明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好多好多的神都消失了,史诗中的神明全都已经不存在了,就像那好多好多已经消失的国家,还有他们的国民一样。苏知道自己的国家也不会是永恒的,永恒国度只存在于神的领域裡,比如冥府。但即使国家不能永存,苏也不认为要为此悲痛,他伸手触摸那浮雕上累累的人形,这些人既是神明也是古代的王,自己终要与他们并肩而立,苏希望自己可以拿出面对这些王者的伟大功绩。他摸著列王的颜面,回想一个个故事:古地亚王靠联姻搞定了波斯湾扩大领土、温里穆什王隻身除掉了侵占平原的七头怪鸟、基列尔王把幼发拉底河放乾抓出毒龙维尔维马、乌图王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将邻邦的十万人全部杀尽、萨尔贡王将神话揉合来稳固统治……越想苏的眉头越皱,难道除了打杀一些巨大怪物或攻击兼併别人的国之外,就没有甚么方法可以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国君吗?

苏把下巴收到胸前,往后仰躺半浮在水中四肢下垂,头靠在台阶上只有脸浮在水上,水面在他脸庞上搔痒。几片花瓣漂到他的脸边去,隔著水他听见浴室中为他拨放的音乐变成咚咚咚个混浊音响。他的头髮漂在水中,用手摸起来像是水草。他仰著头观看自己的浴室,宽敞的空间中天花板以马赛克镶嵌花草图案,四面墙上都有典雅的雕刻,与门口正对的墙面上拉著大幅的红幔窗帘,上有银色的绣点绘出宇宙星像。

水池中央有座龙型的喷泉,一条拥有多足的巨龙盘旋而起,一个男人手托著龙头,十二个造型各异的怪物围绕著巨龙。和常见的龙型喷水口不同的是这尊龙像并非由嘴裡出水,而是由双眼流出,两道水柱分别代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那头龙乃是万神祖母提亚马特。苏坐起身来转动提亚马特的角,右眼的水流加大,浴池的水温稍微下降了一点点。

「……总觉得已经被神话绑架了。」苏自言自语道:「这些古神都不在了,杀戮奇幻生物不过是火力问题,全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伊恩说自古以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容易悲观并且对宿命有著莫可奈何的依赖,我以为我不会有。」他用手拍打水面,把那些花瓣抛到远处,用花朵去塞列王的五官,亮红色的花汁流进池水里,缓缓晕开。这个浴池本来是王宫裡几个供王族使用的浴室,苏小的时候就曾经和家人一起在此浸浴,十五岁时堂兄在他洗澡时意图用配剑杀死他,被他兽化扑倒,从此这个浴室就成了他专属的个人浴室,其他王族都不敢侵犯雄狮的领地,苏有了他专属的秘密基地。

樟木雕成的华瓢在水上漂,他以手拗水泼在身上,静静嗅闻香水月季的芬芳,据说花香可以通往天上,焚香能让神明注意到,因此国王的身体必须随时散发香气,让神可以准确地找到神威代理人。苏自认不厌恶自己的身分和未来,比起国家裡的多数人,他的生活相当优渥,他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也对权力有执著,若硬是要找出甚么不满,他只希望人民是因为他身为国王而敬仰,不应是他是神的代理人而卑微。

浴池边摆著一个金盘,盘上有隻小木桶,裡头装满了冰块,插著一隻莱姆酒。盘上还有一个黄金盒,苏漂到岸边打开它,裡面放得是切薄片的麵包和正圆球形樱桃,另一个玉碟上盛著鱼子酱,苏趴在水裡手拿象牙抹刀把鱼子酱涂上麵包,心不在焉的吃著,另一隻手转著金盘上的一个玻璃杯。玻璃杯的颜色是灰绿色,在金碧辉煌的其他餐具裡显得朴素,但苏喜欢这隻杯子,这支杯子放在火光上会变成鲜豔的红色,彷彿裡头装著满满的鲜血。

正是他一天中最喜欢的沐浴和点心时间。

※                 ※           ※

在水裡游了两圈,苏充分享受了水波拂过皮肤的触感后,他站起身爬上阶梯,花瓣黏在他身上,没有浮力的空气中身子突然沉重了一下,苏拨拨头髮,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浴巾将身体裹住。

「呵呵,贵为王储,居然沐浴后没有人服侍你穿衣服。」在他擦拭自己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苏低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红色的绒幔下面,露出一张灰褐色的尖脸。尖脸抖动著细长的鬍鬚,露出圆形的耳朵,俐落地从绒幔底下钻出来,拖著长长的尾巴,吱吱吱的叫著朝他跑去。

苏歪著嘴笑了一下:「我完全可以让人来服侍我,并且看著她们将你活活打死,如果你觉得让我看你被打死也是一种精彩的演出,那我是不会拒绝的。」
「吱!果然猫科动物都不是甚么好东西,猫中之王的你也是一个样子。」老鼠跳上苏的腿,沿著他光滑的身体爬上他的手掌:「怎样?受到敬拜的感觉如何?伟大的太阳之子呀。」
苏冷笑:「糟透了,我差点就被领导神晒死。」
「我也讨厌阳光。」老鼠说著,从他肩上跑到另外一侧。

「你脏死了,被你爬上来我得重新洗澡,」苏说著,伸手将红窗帘揭开:「鬼知道你在垃圾堆裡爬时踩了甚么东西。」

他们一起看著窗外,浴室窗外是专属于王室的花园,穹顶盖著高透光玻璃,沿著一座假山各种不同的植物被错落种植,许多繁花盛开著,但有更多在夜色下已然羞闭,从近到远,夜来香、月光花、月见草和昙花的花朵摆盪于风中,将深墨色的庭园妆点上纯白的晚星。微风中飘著水气和浓郁的花香,不同于浴池中从花瓣裡洗出来的香氛,夜色飘盪的是新鲜的净芳,一卷柔风过去,苏的鼻子中能分出五六种不同的香气,如果神会循著香味找人是真的,芬芳的庭院绝对能把神给引迷失。

王室的花园种满珍稀,夜色中远望只见树影轮廓,错落的人造山和其上经过仔细维护的林木状似天然生成,其中也饲养著各种奇禽。白天优雅的极乐鸟和多彩雀群会啁啾不止,此时夜莺悠扬而多变的叫声在树木间此起彼落。苏一手拉著窗帘仰望玻璃天穹,和老鼠一起聆听鸟声,宽广的天穹外是点点星河,光点恒横于夜空,半月挂在远方尖高的角楼,隐隐约约传来宫中人活动的声音,被鸟鸣淹没。在庭园四周的迴廊上,苏看见仆从和王室成员们走过,迴廊深处的壁龛点著灯,无声炫耀著王家丰沛的资源。

「最近我常常在想,我能做甚么,才能使我国成为进步的国家?」苏靠在石质的阳台栏杆上,身披著浴巾,月光与灯火照著他的侧脸,金色头髮垂在脸旁,他露出的身体在月色下闪烁著水光,处处显露出他与其他人类的不同,他嘴裡含著樱桃梗,嘴唇蠕动几下便把它吐到外面去。

「那些祖先……那些神王的功绩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年轻的王者让月色映在眸上:「杀死巨大怪物保护国民是军队的工作,改革也很让人头痛,我甚至不知道提升人民生活品质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世界上的君主国家已经很少了,国王被与极权和非人道连结在一起。人民的生活变好,就会想要过上国王的生活,就会想挑战权力想要自己作主,国家就会变得动盪,统治就无法长久。

「但如果想要长治久安让人民不生反抗的心,就得像伯父那样,还有先王们一样,让人民过上苦日子,让他们没有办法进行高阶思考,让他们甚么都不知道。长久以来我们都是这样治国的,但是一直都被归类在低开发国家,这让我很不愉快。」苏低著头,啜饮莱姆酒:「我希望我的人民可以跟那些高度开发的国家一样,做了不起的事情,可以开发电脑可以发明有趣的东西,我们还能成为有名气的强大国家。」
「……是想重振两河流域的荣光吗?」老鼠问道:「你想再成为两河流域的霸者吗?两河狮?」
苏低著头看酒杯:「……不是,我不在乎那种事,我在乎的是国家,不是我。」
「从你的说法来看,你觉得一但让人民生活好起来,他们就会为了争取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资源,来挑战王权?」
「没错。」苏放下酒杯,站直身体:「一旦让人民有了学识和智慧,他们就会质疑王权的正当性,他们就会想过上国王的生活,所以国王权利和国民的强大是矛盾的,这是歷史交给我的事实。再贤明的王都只是为了让国民做自己的王而让步而已,他们最终只会成为国家过渡向民主与混乱的道路。」
「对人类的歷史来说,民主是最近的事情吧?国王是存在了几千年的东西。」
「国王不过是神治理地面的工具,我的人民至今还是把我当成神明,他们祭祀我,他们把我的所作所为当成神的旨意,我们是依靠著他们落后的思维进行统治,一但他们认知到国王和一般的国民一样都是人,王权就结束了。」

「但你确实是神,你考虑的事情是过去的王都没有考虑过的事情,你的观点和思维都跟以前的王不一样,我不觉得国民的看法有错。」
「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困扰的国王,我无法决定国家的走向,在王权和富强之间犹豫,而且我也有私心,希望能让国民理解未来的改变是出于我个人的治国策略,而不是虚无的神明。」
苏又倒了一杯酒,把两颗樱桃丢进去,又拿了一颗含在嘴裡,脸颊鼓起一个小包包。

「在古代,国王必须比国民更有远见更有智慧,所以国王的强大就是国家的强大,但是现在资讯已经不是国王独享的东西了,人类正在全面向资讯的爆炸性传输发展!」苏紧紧的攒起拳头:「有朝一日,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在网路上立刻被知道,人们可以看见他们永远无法去到的国家的样貌,每一个人都可以像国王一样分析事情,有自己的思维,这是无法避免的!
「我在乎的是……在这样的潮流中,我国起步晚了。」苏看著老鼠:「如果我还想保持国王的地位和独佔资源,就只能用国民的愚蠢去交换。古代的王者如果真知灼见,能带领国家的人民享受超越周边国度的生活,没有人会去挑战王的,但是现在,其他国家已经牺牲了国王换得高速发展,我们已经落后了!

「落后得像是歷史书裡面的故事一样,别国的人从小学习工程与数学,盖出雄伟的高楼大厦和发明我做梦都想不到东西,我们国家的人居然是从小背诵王表!脑子裡面充满埃缅兹三世制定的律法是根据古墓群七位先王的出生日期来命名这种没用的知识,全国最大的火车站没有冷气,电力靠每天提炼的汽油去发?」苏用手掩著眼睛,沉重的把杯子放下,此时庭院裡突然传来尖锐的笑声刺破夜色,花园边两个仆人明显受到惊吓,连苏都立刻抬起头,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老鼠沿著他手壁爬下,站上栏杆对著夜空抖动鬍鬚:

「是琴鸟吧,学了不知道是谁的笑声,真可怕。」

※                 ※           ※

「希玛什,」烦躁的年轻公狮看著面前能一口吞下的小动物说:「如果你是国王,你希望建立一个怎样的国家?」
「这我哪知道?我只是一隻老鼠,哪裡懂人的世界呢?」
「随便说说也行。」

名为希玛什的老鼠用钱肢搓搓脸,歪著头:「我吗?我当然是希望建立一个,连像我这种弱小的动物都能安稳生活的国家啊。」
「那不可能。」苏笑道:「老鼠太脏了,我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把城区下水道整顿来防治鼠患,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尽办法消灭老鼠。」
「那才是不可能的。」希玛什吱吱叫:「你知道老鼠是杀不完的。」

苏深呼吸,表情变得平静:「……但你说得也有道理,就先从建立弱者也能安心生存的国家吧。」
「人类中的弱者吗?」
「是的,就是那些身体有残缺的、特别愚笨的,没有土地和营生能力的,还有女人。」
「……是在说帮你蒐集情报,而你拜讬我监视的那些人吧?」
「不是,」苏摇头:「那些人儘管在王宫裡很可怜,她们也是贵族的家人和我的仆从,生活不会困难的,我说的是那些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放牧,生了孩子也没有钱剪脐带的那些人。」

老鼠沿著扶手爬上苏的肩膀,苏又看了看窗外,回到红幔后去,像在发泄似的扑通坐进浴池,再次浸泡在充斥著花香的水中,浴巾立刻吸水沉下,他看著希玛什在水上摆动尾巴游泳前进,笔直地朝著提亚马特水龙头游过去并爬上雕刻怪物的底座,身体抖成一支杯刷。苏两手往后撑在水池中,水淹到他的胸脯,他对老鼠叫道:「过来啊,一起泡水。」希玛什便跳进水中,一边蛇形摆尾一边划动手脚,游到苏身边后漂在水上不动。

「希玛什,我最近怀疑你不是普通的老鼠。」苏用脚趾把他的金水瓢勾过来,将老鼠捞起连瓢放在水上漂。
「怎么了?我做了甚么吗?」
「你已经活了两年了。」
「……」
「我仔细看过你,你没有变老,你已经维持这样的毛色和体态整整两年。我查过老鼠的书,也上网看过很多关于老鼠生长的资料,还问了伊恩,这是不可能的。」
「王宫的食物很好吃,我很健康啊。」
「但你从来没有吃到过老鼠药,我知道宫裡为了灭鼠可是费尽心思啊。」
「哼!你就那么想我赶紧死吗?我死了谁来帮你通风报信?你洗澡的时候跟谁聊天?「我再找一隻老鼠不会吗?这王宫裡老鼠比人多得多。」苏猛然把水瓢翻覆,老鼠掉进水裡。
「……而且,你懂的太多了。」
「……」
「你知道这个王宫裡的一切。」
「每一隻活在这裡的老鼠都知道的,那些事情是老鼠活下去必须依靠的常识。」
「但你的思维太敏锐了,你甚至能算数学,我养的狮子都没有你聪明,你的想法像人,一点都不像老鼠。」
「……是吗?」

「我觉得你很像伊恩。」
「天啊,那是我这卑微的动物无上的荣光啊!居然被说像王师,我的天,我觉得我今天就可以死了,我一定是世界上最聪明的老鼠。」
「是啊,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生了,不然老鼠就杀不完了,这个国家有一天会被老鼠统治的。」
「哈哈哈哈吱吱吱吱吱!」

苏用手逗弄水裡的老鼠,又吃了几个樱桃,他让老鼠坐在他胸上,仰躺在水面上漂浮,看著美丽天花板上的纹样,那些不知名的花草纹与真实植物相去甚远。苏伸出右手张开手掌往上坐了个抓握的动作,举了几秒后砰的一声将空空的拳头砸在水上。

「……如果你明天之后就消失了,那就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你害怕了不敢再来。」
「甚么……」
「你是不可能去吃老鼠药的,因为你吃的根本不是老鼠的食物,你要继续的继续的来和我见面,而我会观察你,你继续不会明显的老化,也说明我的推测是对的。」「……」「你骗不过我,我会把你抓起来仔细检查。」「……是吗?」
「我终于也败给你了呢,万兽之王啊。」
「哼!」苏得意的笑著,突然站起来让水沿著身体哗啦啦的流淌,他看了看墙上的钟,真是洗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澡。
老鼠似乎还不打算离开王储的浴池,牠继续在水面上游动:「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秘密,那你还缺一样东西。

「你需要一个人跟你谈你跟我谈的那些事情,无论是伴侣还是友人,或者志同道合的伙伴,一但你有了这样的人,你就不会再需要我了,你也就会知道我的真相,知道为甚么我懂得那些事情。」希玛什说:「但你也必须小心,因为你仍是国君,这个值得信赖的人就是你的弱点,你会因为这个弱点而获益良多,并且失去你本来拥有的东西,我只是老鼠我不能害你,但人类不同,一个不好你会丧命,毕竟你是国王。」
「这我知道。」苏叹气,他已准备离开浴室,一边踩著阶梯离开浴池,一边用手捋了捋滴水的头髮,他踩著彩色的地毯走回怒蛇趴床边上,对著门的方向大喊,仆人立刻推门而入,为他擦拭身体和更衣。

本来还浮在水上的老鼠已经不见了。

※                 ※           ※

月亮已落到塔底,在寝室内冷气的安抚下,未来的王者拥著被子沉睡于阴暗的长桌脚下,身下倚著舒服的软垫。桌上罩著桌巾,垂落的流苏盖住苏的身影,床铺上则空空如也。苏很早就发现,如果躺在床上,要从窗户狙击他全身都轻而易举,半靠运气半靠机敏的逃过了几年的暗杀,他为自己找了安全的窝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王储从未睡在床上。

夜色中,他朦胧的听见领导神的声音:

「听好了,你就是我在地上的代理人,你要执行我的旨意,意思就是,你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我的旨意,人民不会看见我,他们只能看见你。」

                                                   《伊索寓言》完
                                    20210515 02:01AM于阳明大学实验室

----------------------------------------后记---------------------------------------------
这是另一个神使的故事,苏是以前在猎会写过的狮子种,也是一个因为年代过久初始设定我全忘了的傢伙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写一个泡水文学......跟小蛙那些泡野溪的不一样,苏是泡高级浴室的人,我真不知道为啥后来写著写著变成神使的故事
我想去泡高级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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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羽·凌风 于 2021-6-18 12:42 编辑
一开场这充满中东土豪奢华气息的装束,感觉这孩子变身的话会好难啊,要脱好多东西(炸)WWWWWWWW
而且如果保持发型变身的话,狮子的鬃毛上会有麻花辫吗?(?)

是说既然变个身对老国王派系的威慑力那么大,那这孩子有考虑过多多变身吗?WWWWWW
话说苏腹诽国家愚昧,但是在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里,信神并不愚昧,无神论者才是愚昧吧WWWWW
不过这个太阳神看起来像本地的文化神,却又不怎么跟自己的人民交流,一个文化神那么不重视文化传承真的好吗?(?)WWWWWWW
话说你果然很喜欢泡汤文学(?)啊,前半段的氛围都很紧张、很剑拔弩张,一到泡汤情节气氛就变了,变成宁静和淡淡的忧伤了WWWWWWW
看到最后的老鼠,想说苏有训练一些动物来做自己的眼线吗?从对话来看他似乎只和一只老鼠有关联,没有搞更多的来
但相比女仆,动物渗透的能力更强吧,要是想偷一些机密情报很合适,而且也比女仆安全得多,因为其他人听不懂动物的话WWWWWWW
不过这一只老鼠,真是苏的老师变的?果然是伊索寓言,老鼠也能成为狮子的人生导师(X)WWWWWWWWWW
话说苏和老鼠的目标……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发展国力了,你这是想脱贫攻坚?(炸)WWWWWWWWWW
最后一句,人家苏好不容易放松了点,神又突然跑出来拱火简直了WWWWW 所以既然那么在乎代理和旨意,他干嘛不对“领导”真的上点心呢?WWWWWW
而且其实按照设定,神明也是可以被其他人看到的吧,并不是像老滚的魔神那样(?)只能出现在特定人群面前吧?
那太阳神只折腾自己的神使,是因为要和别的神玩棋子对冲的游戏吗?一个同僚基本都死光的没落文化神顾着玩棋盘游戏而不是大显神威多多笼络信徒续命,真的好吗?(?)WWWWWWWW


「是琴鸟吧,学了不知道是谁的笑声,真可怕。」
WWWWWWWWWWWWWW


【发帖际遇】:天空中传来隆隆的吼声, 羽·凌风 抬头一看,一条银角烈焰龙飞过,落下了手中的宝贝,不幸正好砸在头上,花去了&sid=OG4bS6 41F卡币 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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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保持发型变身的话,狮子的鬃毛上会有麻花辫吗

会,然后打结拉扯甚么的,痛WWWWWWWWWWWWW

变个身对老国王派系的威慑力那么大

这个部分,我这篇文章没有表现出来,种虽然变身很吓人,但变成动物其实有时候也会给人营造一种野兽感,一种......很多文化裡面动物低人一等的感觉,会让人觉得种本身是不是跟动物一样笨,或者本身有权有势的人变成的动物很弱小,那也是很丢脸的。
苏之所以不频繁变身,是因为震慑来自"变身是神赐"的事实,而不是变成狮子的苏很可怕,狮子毕竟是一种野兽,苏顾虑自己常常变身可能会被老国王派渲染成是人面兽心或者野蛮暴虐等,被跟动物的负面形象连结再一起,所以才不变身的,而且就像俗话说的「很少发生的是奇蹟,偶尔发生的是运气,常常发生就很普通」了,他不希望自己变身被人们习惯。你可以从文章中看出他身为国王非常重视自己的形象和外在,但我在这裡没写出来,所以读者不理解他的动机也是正常的。

其实我觉得不信神也不是愚昧的,我知道我现在写的部分表现出来都是信神的人知道的多福利也多,
可其实在烈火流星的世界裡不信神也是有好处的,不信神的人不能得到神的恩宠,自然也比较难受到神明的伤害,
因为魔法是基于因果产生的,不信神的人跟神没有因果,恶神或者坏的神秘力量就很难影响他们,就不容易中那些咒。
所以说其实信神是一把双面刃,不信神的人可以活得更安全和安稳一点,但像小蛙那些围著神走的人(?)就会过上很刺激很危险的生活,很多时候都会死了,不如不信神平稳。

话说你果然很喜欢泡汤文学(?)啊,前半段的氛围都很紧张、很剑拔弩张,一到泡汤情节气氛就变了,变成宁静和淡淡的忧伤了WWWWWWW

我一碰到水就打开了内心的柔情开关(X)WWWWWWWWWWWWW

看到最后的老鼠,想说苏有训练一些动物来做自己的眼线吗?从对话来看他似乎只和一只老鼠有关联(下略

苏是属于跟动物的联繫比较差的那些种,我现在觉得小蛙有滤镜效应,你看多了小蛙的骚操作(?)之后很自然就会以为所有的种都跟小蛙一样成天混在动物裡,或者其实因为你很喜欢动物,你也想要有四海一家方言的能力WWWWW
但事实是很多的种即使具有那样的能力也不对那些事情有兴趣,比如克基斯和珊娜,对他们来说人类的生活远远比动物的生活和跟动物互动重要,即使他们变身之后都属于比较强的动物,他们也不喜欢去接近其他物种,克基斯是古板的人,珊娜之前写过了是因为她觉得其他动物都太笨,苏也是这种人,他重视人类远远大过于动物,甚至他可能都不信任动物。

之所以跟老鼠亲近,也是因为那不是一般的老鼠,到底是不是老师呢?也许是一个妖怪

最后一句,人家苏好不容易放松了点,神又突然跑出来拱火简直了下略......大显神威多多笼络信徒续命,真的好吗?(?)WWWWWWWW

其实,太阳神那个意思是,既然苏做甚么都会被认为是神的旨意,所以反过来,苏做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推给神,说是神说的!太阳神是在帮苏开示,无论他选择了甚么做法,他都可以说那是神说的,不必都揽到自己身上,他还是可以甩锅给神的身分,而不是神已经消亡的国家领导人做甚么事情都是全责,太阳神觉得苏还没办法承担他的脱贫攻坚(?)裡想,背负不了的WWWWWW

并且神当然可以被其他人看见,神想让谁看见祂都可以的,但烈火流星的神不是一种生物,神是一个力量的集合体,特别是被人想像出来的神,祂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按著想像出祂们的文化去做的,不是每一个神都有动物的生存慾望和想一直存在下去,因为祂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因此失去信仰对象消失掉对很多神来说是必然的,祂们不会去迴避文化的变迁,因为神本来就是人类想出来的文化的一部分,神是生于人但强于人的,当然也有想尽办法要存在下去的神,或者想靠其他力量维持自己的神,但很多神都是会顺著文明消失的,祂们没有世俗的慾望(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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