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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炎热熏烤著地面,水泥墙冒著热气,篮球场上还有不少少年挥洒著汗水。附近的图书馆边种植著小叶榄仁,那稀疏的树荫下躲著刚结束团体运动,手上还抱著篮球的男学生,在不甚阴凉的叶影中渴望一阵微风。

图书馆门口,剑道社前社长张千和前副社长唐圣荣推著小推车,车上堆著被拆开的展览版,缓缓从门口出来,张千在前面拉,唐圣荣在后面抵著推车底部防止展览板掉落,小心翼翼沿著斜坡而下,正在回剑道社办的路上。

「唉!为甚么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呢?」离开图书馆的屋檐,毒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烤在两人背上,唐圣荣大声叹气,无意掩饰他的沮丧:「为甚么转眼间就上高三了啊?总觉得好日子没有过多久啊,这就要卸任干部了,老千,我觉得好空虚喔。」

「啊哈哈,」张千苦笑:「我也捨不得啊,但是总该交棒给年轻人了嘛,去年我们也是在这个时候接下干部职位的不是吗?」
「是啦……」唐圣荣嘟著嘴。
张骞瞇著眼睛瞥瞥操场:「突然可以理解阿龙和玉子姊当年的心情了,一定也是这样很捨不得,又不放心的感觉吧。」
唐圣荣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落:「好想念阿龙他们喔,真奇怪,他们明明才毕业一个月,却彷彿过了很久很久呢,现在才七月底,我却觉得六月的毕业典礼是好久好久的事情了。」
张千拉扯著小推车:「我也是,这个月感觉有点令人焦躁,送走阿龙他们,然后选出了下一届的干部之后就是各种工作交接,好像自己正在被剑道社排出的感觉……没办法,高三了,必须以学业为重啦。」

「高三啊……」唐圣荣抠抠眉角的疤痕:「今年泰迪他们要去玩大地遊戏了呢……可恶,为甚么我没能出战啊!」说著烦躁的踱著脚,唐圣荣口中的大地遊戏,是锦河县高中各校特种人类社团的一个小型竞争,在约好的时间出发,各校社团间有一晚上的时间争抢文昌祠裡的神笔,获得神笔的社团将会用它抄写全校高三考生的名字以求考运昌隆,依照惯例,这个竞赛只能由高二以下的学生进行,然而唐圣荣高二的时候遭到对手重阳高中下咒,身体虚弱没能参与,最后的登顶战由小蛙和张千出马,唐圣荣自己仅仅阻止了遭到挑衅后差点失手杀人的小蛙。

张千安抚他:「就算不能出战,我们也可以以顾问的身分帮助学弟妹啊,泰迪可以的啦,她都有经验的了。」
唐圣荣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真的可以吗?她们那一届只有一个特种人类社员,她不得不担任社长,还没有人可以帮她,我觉得这回要输了。」
张千很有信心地说:「放心吧,印第的脑筋很好,绝对可以胜任社长的,而且剑术也很强,没问题的!你要对我们的继承人有信心啊!」

「可恶啦!如果小蛙也是我们的正式社员该有多好?她才是真的强得不像话嘛!为甚么她是生物社的呢?」唐圣荣大声抱怨,张千尴尬地笑著,两人拖著推车往地下室走,经过社办大楼一楼的时候,撇头望见生物社那裏聚集了好多的高一升高二学生,生物社办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著,围在社办外的学生们正在严阵以待某事发生,个个表情凝重。

两人刚刚讨论的对象陈小蛙,也在等待的阵列裡,唐圣荣放下手上的展览版跑过去,几个女学生看到他,兴奋地小声呼喊,但严肃的气氛并没有改变,证明唐圣荣的高人气也不能影响他们目前所关注的严峻情况。小蛙看到唐圣荣,稍微抬抬手当作招呼,唐圣荣问:「你们在干甚么啊?」

「学长姐在开会,说是等下要宣布下任干部。」小蛙回答。
唐圣荣挠挠头:「生物社到现在才决定下届干部?会不会太晚了啊?九月开学第一周马上就是社团博览会了,新上任的干部两个月就能驾驭社务吗?还要办活动,对于招生来说社团博览会基本上算是一个社团最重要的活动了吧?仅次于社团评鑑,才刚上任两个月,职责都还搞不清楚就要办大活动,不会吵架吗?」
望著担任了一年副社长,经营社团经验丰富的唐圣荣,小蛙耸耸肩:「谁知道呢?那些是甚么?听说我们的学长姐为了指派干部的事情就已经吵架吵很凶,话说你们剑道社甚么时候决定干部的啊?」
「五月底六月初,」把东西暂时放置的张千也过来了,加入对话:「在毕业典礼前我们就决定好了,说起来你不知道你们这届的剑道社长是泰迪熊吗?她没跟你说啊?」
小蛙摇头:「我好久没看到她了,虽然说是隔壁班,但刚好中间隔了楼梯和厕所,其实也不是那么近啦。」两人点头。

此时,两个自称千生葬后援会或者一刀杀后援会的女学生插嘴进对话裡:「千生葬学长换上金色领章了欸!你的银章可以给我吗?」
张千摸摸自己的领子口,那裏别著一枚金色的校徽领章,这个领章是高三身分的证明,即使是在放暑假穿便服的时候,还是有人会戴著,比如他。他对女生笑著说:「抱歉,因为我是社长,我的银章得给下一任,这个金章也是毕业典礼的时候从上届社长那裏得到的哦,所以不能给你。」
女学生露出沮丧的样子,另外一个女生问了唐圣荣,唐圣荣抓抓头,爽朗笑著说:「我已经送出去了,不好意思啦。」两女生失望地走了。天气炎热,生物社门口人又很多,汗臭味在空气裡发酵,张千和唐圣荣和小蛙寒暄了几句后,也搬著展览版离开了。

他们前脚才走,生物社办的门便打开,即将卸任的生物社社长走出来,手上拿著一张纸,他看了周围一圈,乱哄哄的人群稍微安静了些,然后,他开始唱名,将获选为干部的升高二学生叫进社办去。生物社是大社,含正副社长和所有干部在内有十多个职位,考虑到学生个别的活跃程度不同,外头等待的学生差不多一半都会担任干部,他们属于比较积极的一群。实际上很多社员都仅是偶尔来一下社办参加一下社课的那种,不会有担任干部的机会。

小蛙周围的人开始被叫进去,也有些人没听完全部就已经自觉无望离开了,云蓉和凌娃都被叫了,她安静地看著学长和进入社办的人们。不知何时,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其他没获选为干部的人都已经散了,只剩她站在门口等著,而门也已经关上,新任干部和旧干部在裡面开起了小会,不时有笑声和掌声传出来。社团交接时有许多资讯是不会对外公开给普通社员的,比如剑道社的干部是特种人类以及大地遊戏的存在等等,这种情况大社更是复杂,比起秘密,更多的是人情问题。

太阳很烈,小蛙站在走廊的阴影中,往外看。她黑曜岩般的眼珠子冰冰凉凉的,彷彿不会被太阳的酷热给点著而能在一片烈火中保持清爽,鸟在树荫裡啁啾,狼深深藏起了她的火,安静待著感受夏日的闷热与沉稳。

忽然社办的门打开,一个矮胖的男生走出来,揹著书包,头也不回的走了。小蛙看著他的背影在穿过花园、北楼、中庭、中正楼、中庭、南楼、校门口绿地的过程中逐渐变小,在校门口的方向被树木挡住了。继续在门口呆站著,她不知过去多久,云朵和微风似乎在增加,阳光没有刚才那么刺眼,低头看看手錶,已过去两个多小时。

终于,在一阵欢呼和互相谈笑的声音中,小会议结束了,社办裡的人开始往外移动,云蓉和凌娃也在列,她们看到小蛙在门口,表示了讶异。

「抱歉,小蛙,让你等这么久。」云蓉赔笑著说。
小蛙摇摇头:「走吧,说好的地下街铁板牛排麵,都三点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开著。」
凌娃也看了看錶:「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从中午饿到现在,我们快走吧。」
小蛙哈哈一笑:「你们也知道!我可是为了吃这餐吃到饱,昨天晚上就没吃消夜了。」
云蓉说:「对不起啦,我以为你已经先离开了。」
「离开?我要去哪?现在放暑假,教室又没开。」
「说的也是呢……」

「我以为你会去剑道社办呢,我还跟云蓉说等开完会再去地下室找你。」凌娃说。
小蛙把手背在头后面往前走:「刚刚你们也看到了,老千学长他们在准备社团博览会,都已经去借展览版了,我现在去剑道社办不就是自己找忙帮吗?我才不干呢。」
「哈哈哈哈!」三个女孩子说著笑著往校门口走去。

※                 ※          ※

「对了,你们两个当了甚么干部啊?」在公车上,小蛙耐不住好奇心。
「我是教学员,」凌娃说:「云蓉是学术长。」
「甚么啊?这么小的职位喔?」小蛙笑。
云蓉捏了她一把:「才不小好吗!学术长得管理生物社所有的学术活动欸,教学员要负责社课,我们可有得忙了!」
「啊哈哈哈哈!」小蛙乐:「那我可是无事一身轻啦!」
这句话听在凌娃的耳裡,感觉相当刺耳,她想说点甚么于是看了云蓉一眼,云蓉的脸似乎也有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她还没说出甚么,云蓉已经说:

「你要帮我们啊!你生物那么好,对你来说这些事情都是小蛋糕吧?」
「当然喽!朋友嘛!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我告诉你,我的生物学可是美国的教授教的哦!」小蛙得意的笑著,拉著云蓉的手。
「臭屁!」云蓉闹小蛙。
凌娃看在眼裡,总觉得这样的画面非常不舒服,她依然想讲点甚么来表达内心的轻微郁闷,但却发现,没有言词可以让自己感觉说出来好过些,似乎不管说甚么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索性没有开口,只关注著另外两个人。

「是说,」小蛙继续询问:「苏伟杰怎么刚刚走掉了?在你们开会的时候他出来,还没跟我打招呼呢。」
云蓉叹气:「啊……他,辞掉了社长。」
「咦!」小蛙惊叫:「苏伟杰不是很有领导才能吗?人缘佳成绩又好,还一脸很聪明的样子,我原本看好他会当社长的呢!」
云蓉说:「大家都这么想啊,我也觉得他是很适合的社长人选,狸猫叫他当社长的时候大家都鼓掌,可是他说他不能做。」
「为甚么?」
「你知道伟杰的爸爸是日本裔吧?他们家打算搬去日本,伟杰说为了要去读日本的大学,他要休学了。」

「日本政府不是已经不引渡华樟的日本裔了吗?他们家真的会说日文吗?这样算是移民吧?」小蛙问。小蛙所说的是华樟民国的歷史遗留问题,过去华樟曾经受日本殖民,有大量的日本人在华樟的国土上居住,和华樟原本的居民爆发过不少激烈衝突。而后日本战事失利,华樟原本的住民华人和原住民呼满族与奇里族群起抗争,将日本人大量屠杀,余下的几乎都被驱赶或者逃到樱岛去了,日本则对这些人实行引渡回国的政策,但这政策不久后就停止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日本裔在华樟的地位很低,被当成是次等公民遭受歧视和欺压。如今华樟的日本裔已经不被视为日本国民,华樟政府也在为他们融入华樟的文化做出努力,将樱岛设置为自治区,许多日本裔开始使用他们原本的名字并且抬头挺胸的行走在华樟,但有的日本裔依旧想离开这裡,回到那块已经与他们断根两个世代以上的「祖国」。

「谁知道呢?」云蓉说:「我想他爸爸只是在逃避吧,因为找不到工作,就觉得是华樟的环境不好,这种人也是有的,伟杰自己是这么说的。」
小蛙惋惜地说:「他其实根本不想放弃苍中的学业和生物社长的身分吧?所以刚刚才会那么落寞,也不跟我说说话。」
「嗯。」云蓉回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沉默过去,话题重新展开,小蛙看了看公车显示的到站名称以确认是否坐过头:「那么现在的正副社长呢?」
「社长是许书怡,副社长是布兰纳‧邦该。」云蓉回她。
小蛙马上垮脸:「蛤啊……我跟书怡不太好啊,不,应该说不熟啊。」
云蓉苦笑:「你反正也不是干部啊,她又不能对你怎样。」
「是啦,但说起来布兰纳也是我的对手啊,她说她想参加高二下的生物能力竞赛,那是我要参加的!」小蛙笑著说:「啧啧啧,我会在校内选拔上好好证明自己实力的!」
「你当然会获选的啦!你最强了,没有人比你强的啦!」云蓉搭著小蛙的肩膀,揉她的头,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凌娃一直在旁边看著,脸上挂著陪著笑得僵硬表情,小蛙和云蓉的对话每一句她都听得很难受,她觉得有些事情在她们之间已经变了。刚才在会议上,伟杰坚定但哀伤的自白时,凌娃就在想,这可能是伟杰闷在心裡很久很久的要事,如今不得已公诸于世,他应该也很痛苦,那样仓促而寂寞的离开了,又有谁能理解呢?有谁能安慰他呢?因为父亲的无能,必须失去自己看重的东西,而这样的痛楚却没有人能分担。凌娃忍不住想,要是伟杰的情况能被大家知道,可能会好一点,至少如果小蛙早就知情,他离开时小蛙就能安慰他几句,而不会就那样放任著他寂寞的走了,这仅仅是因为小蛙不知道而已。

不仅是这样,她觉得从此之后,有些事情得瞒著小蛙,小蛙的身分和自己以及云蓉再也不同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社员,他们两个今后不能再以小蛙的意见当作优先,而必须以社团的整体发展和意见为重,小蛙从此成为一个「仅供参考」的人,再也不能和她们共享所有事情了,甚至她的意见可能会被忽视掉。小蛙只被允许知道「一个普通社员」能够知道的事情,也没有权力参加社务讨论,凌娃觉得,自己和云蓉正在背叛小蛙,正在和她进行渐远,朋友之间存在嫌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但却不得不去做。

如果小蛙不是和自己一个社团,那倒还好,每个社团有每个社团的事情要做,大可完全不要讨论社团内的事情。但好巧不巧好死不死,小蛙就是生物社的,最好的朋友从此在社团裡成为次阶层,不能够再「无话不说」了,凌娃感到痛苦,而且这件事情会发生的理由,她完全不能够接受。

「因为她跟剑道社太好了,我不认为她的心是属于生物社的,对生物社没有忠诚的人不可以担任干部。」狸猫的话语在凌娃心中重复拨放,重击她的心房。

※                 ※           ※

「……但是最近征一郎的戏份真的很少啊,我看得很不开心!每次镜头到他那裡就呻吟个几声,不然就是爬起来又倒下去,乾脆不要播他了嘛!」
「没办法啊,征一郎之前一直在逞强啊,带伤连战六个敌人太勉强了嘛,而且小红是妖狐,征一郎是人类欸!他打倒小红已经很强了好不好?」不知道甚么时候,小蛙和云蓉已经又聊起了江户风云,江户风云是在华樟的年轻人间非常流行的卡通,讲述人与妖怪互相争夺土地的故事,凌娃云蓉和小蛙都是江户风云的爱好者。

「但是!我觉得这不合理,之前小红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很明理的妖怪,不像会随便攻击人类的……凌娃,你觉得呢?喂?」小蛙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凌娃一直没有说话。
「凌娃你恍神啊?怎么了?」云蓉问。
凌娃摇摇头,把思绪拉回来:「不,没有啊,我在听你们讲话。」
「那你觉得呢?小红为甚么要攻击征一郎他们?」小蛙说。

「我昨天没有看欸……」凌娃敷衍著,她实在没有听见前面小蛙和云蓉到底在讨论甚么。
云蓉摇摇头笑著说:「甚么?你没有看啊?那我告诉你,昨天演的就是小红跟著征一郎的血迹去袭击了山里的小村落──」
「不要剧透啦我回去再看嘛!」凌娃阻止了云蓉,倒不是她真的不想知道昨天演了甚么,事实上她昨天是有看的,只是不知道小蛙在说甚么罢了。

她依然在思考著今后她们之间的关係。

「小蛙,」凌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转去剑道社?」
「没有啊。」小蛙秒回。
「为甚么?你跟现在高三的那届不是很熟吗?27班的王印第你也认识啊,而且我看全校没有谁比你爱打架,你怎么不去?」
「你们都在生物社,我去剑道社干嘛?说起来我也只不过是开学的时候就打倒了一刀栽就跟他们熟起来了,孽缘啦!」
「但是你去剑道社一定会当干部的吧?剑术指导之类的?」
「是打算让我把剑道社变成没人敢来的社团吗?」小蛙笑了笑:「我还是觉得跟好朋友在同一个社团比较好。」
凌娃心中感到一阵酸楚。

※                 ※           ※

吃完了铁板牛排麵又逛了街,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三人打道回府。小蛙家离地下街比较远,搭乘的公车也和云蓉凌娃不同号,便先行离去了,云蓉的家在地下街附近,凌娃打算和她一起走回去,再搭乘云蓉家附近的公车。

两人走在路上,路灯把地面照得白晃晃,月亮高悬在屋角,细巷子裡很安静,只有偶尔由远方传来几声狗吠。晚归的车辆呼啸著从她们身边驶过,夏夜裡连夜风都是热的,丝毫不解闷,吹乱了一头长丝还兀自徘徊在街边。

凌娃深呼吸,对云蓉说:「你竟然还能像平常一样跟小蛙讲话。」
「有甚么不行的?」云蓉反问。
「她不是干部,以后有很多我们知道的事情,不能告诉她了,而且她的意见我们也可能得忽视掉,我觉得这样很不好,我不想欺骗她,我不想把她当成第二顺位去考虑的对象,但是我们担任干部了,就不能心裡只想著小蛙了啊,而且我们甚至有权力决定她和其他的一般社员得做甚么事情,她要向我们负责任欸,这种感觉我觉得很不好。」凌娃劈头把心裡的话全说出来,云蓉看著她,镇定的说:

「你是想说,从今以后成为小蛙的上司,比小蛙高一等可以管理她的感觉很不好吗?」
「对!」凌娃稍稍提高音量:「我不认为我有权力去命令好朋友。」
「那你觉得怎样?小蛙如果当上干部,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是吗?」
「没错,」凌娃说:「她如果也是干部,我就不会觉得管理她很自疚,或者她乾脆是另外一个社团的更好,她在剑道社一定会当干部的,甚至可能是社长。」
「但是她把我们视为最好的朋友而选择留在生物社,你感觉更有罪恶感了吧?」云蓉确认。
「嗯,你知道得很清楚啊云蓉。」

「因为我也有一样的想法。」
「你也……」

「我也觉得不公平,小蛙明明应该是干部的,她很适合当教学员,她生物是全社最强的吧,于婕老师也很认可她,不让她当教学员真的很可惜,」云蓉叹著气说:「其实我不能接受狸猫说她跟剑道社很好就不可以当干部,这理由太牵强了。」
「对对对没错没错!我也是不能接受,她跟剑道社好又怎样?我跟地球科学社的郭育良他们也很好啊。」

「我觉得……」云蓉叹气:「是因为狸猫和洛以勳不合,然后伟杰没有接下社长,没有一个两派都喜欢的人可以折衷缓和两派的衝突了,狸猫觉得活动派的气势很弱,所以不给小蛙当干部,因为小蛙当干部一定是以勳派的。」
凌娃失望的说:「最终连我们的干部指派都是正副社长在斗吗?」
「不……是学术派和活动派在斗吧。」
「……」
「已经延续好几届了,未来也会延续下去的,学术派和活动派的纷争。我觉得这就是学术类社团的宿命,像剑道社那种体育类社团,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云蓉感慨。

「或许也是人数多的问题吧,」凌娃在公车站前停下脚步:「地球科学社也是学术类社团,不会这样子,因为他们每届都只有四五个人,每个人都只对地球科学有兴趣。」说著向云蓉挥挥手,两人各自离去。

「纯学术社团……令人羡慕啊。」云蓉自语著。

※                 ※           ※

回到家的凌娃仰躺在沙发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对今后的朋友关係感到迷茫,她想小蛙应该是希望能担任干部的。想著想著,为了解闷打开电视机,才想起今天的江户风云早就播完了,于是起身去开电脑上网看。

大约是跟小蛙和云蓉撒谎的缘故,凌娃不由自主地从昨天的部分开始重看。主角党的征一郎身受重伤,且战且走躲进了山中的村庄,本以为已经打倒了路上所有的妖怪,却突然冒出妖狐小红袭击村落,小红要求村民交出土地并臣服于妖狐族,否则就要将人们都杀死,征一郎见状不顾他人阻止强行上前与小红交手,将小红的右眼刺瞎后不支倒地,生命陷入极危险的情况。凌娃在征一郎倒下后按了暂停,画面定格在他单手撑地,骨折的右手还紧握著刀的画面上,她知道接著征一郎会勉强一笑,然后倒下去失去意识。

昨天看这裡的时候没啥感觉,只想著女忍者惠子怎么不赶紧来拯救征一郎的性命呢?现在看到同样的画面,凌娃却感到浑身不对劲,萤幕裡征一郎黑色的和服边缘晕开大片血迹,她觉得画面非常不吉利,黑色和红色触动心弦,黑色是狼的毛,红色是狼的血。她又播了几秒再次按下暂停,停在征一郎逞强的笑脸上,凌娃瞇起眼睛。

征一郎的笑容令她毛骨悚然,这个人物的个性是不管其他人怎么阻止都不听劝的,相当固执,并且常常把伤处或者痛苦藏起来,总是带著豪迈的笑容,由于长年挂笑,还被爱好者们昵称为笑一郎。看著萤幕,凌娃又重新思考小蛙晚上欢快的模样到底是真是假,小蛙也是会装出无所谓的态度的人,她实际上应该很想担任干部吧?但也许她也不想当,可是无论她想不想当,今后她们的关係都会有点受到影响,小蛙心中真正的想法到底是甚么?而她又应当怎么和这位任性固执的朋友沟通,不使她认为是被使唤呢?

昨天的部分看完,播放了今天的进度。眼睛受伤的小红逃进森林中,一边哀号一边想返回妖狐一族的居住地,路上有许多其他飢渴的妖怪衝过来吸收小红溢散的力量,不得已它只好先躲进一个山洞中。在山洞裡剧情变成了小红的回忆杀,小红是一隻优秀的狐妖,却没有被妖狐一族的首领玉藻前选为内信,反而常被派出奔走,眼见自己的伙伴们跟著玉藻前修行,妖力逐渐强大起来,自己却只能自学,感到非常愤恨,事实上玉藻前冷落小红的原因正是因为小红身上流淌著过分强大的妖力,玉藻前担心小红会影响自己的地位。

凌娃摇著头叹气,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小红和小蛙。她想著小蛙如果成为干部,以她的性格,绝对是直站学术派的,并且可能言行都比较激烈难以妥协,可又掌握著社课如此重要的事,这对前社长狸猫所支持的活动派来说肯定是一个大麻烦,不如趁现在她苗子还小把她拔掉,让她不能担任干部,才能对学术派进行打压。凌娃知道自己和云蓉能够获选,已经是狸猫对以勳的让步,但以勳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凌娃和云蓉都是干部,小蛙的才能也不会被浪费,她肯定会帮助朋友。

凌娃思考著这中间的权力纠葛,而小蛙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离开电脑又在床上躺了一会,电话忽然响了,凌娃走去接,发现打来的人正是小蛙。

「嘿!凌娃!我刚刚在地下街买饮料的抽奖券啊,上网抽中东西了!」
「哦?是甚么?」
「抽中了鬼化立花月剑的彩色小挂轴!我想你会喜欢的吧?月剑哦!你明天要出来玩吗?我拿去给你。」
「明天……痾,」凌娃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和小蛙单独相处而不去思考干部的问题:「明天家裡有事情,没办法吧,抱歉。」

「那……甚么时候社团博览会要动工?我那时候给你。」
「啊?动工?」
「差不多该开始准备了吧?社博的事情啊,只剩两个月了你们干部还不动作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和云蓉的!」
「……」凌娃捏紧了手指。

她觉得,与其自己担心,还是向本人确认更好:「小蛙,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喔。」
「干嘛?」
「你其实很想当干部,对吗?」
「……」
「你会在意我和云蓉当干部,但你没有吗?甚至,你可能得帮我们做事……」

「说实话,」小蛙的声音听起来少了几分雀跃,多了一点正经严肃:「我是很在意。

「我觉得,我没有当干部是社团暗中操作,八成是狸猫不喜欢我,反正我也不喜欢他,那个人脚又臭脸又胖,就不是一个好东西啊,要不是看在你们都是生物社,还有以勳学长对我不错的份上,我早就去剑道社了。我其实很想当教学员的,你要说我不失落恐怕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想想,幸好没当干部。」
「幸好没当干部?」

「对啊!我当了干部就没有现在这么自由了吧?要帮社团操烦事情,想起来很麻烦啊,而且你也知道,我成绩不好,又玩社团玩那么凶肯定会被我妈骂的,最要紧的是,我觉得生物能力竞赛比社团更重要,我不想因为任何原因影响到我高二的比赛,还有我其实不怎么喜欢许书怡可是她当了社长,总觉得社团太麻烦了。」
「很麻烦吗?」
「很麻烦!」

「那你觉得生物社对你来说是甚么?」
「有好朋友在的社团啊,我已经说了,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你和云蓉,其他人我真的不care,要帮你们做事当然很好,别当成是你在使唤我,我没有那种想法,你们需要我,我就会做的,但其他人……其他人吃屎去吧,哈哈哈哈!」
「痾……」
「别在意,你就好好去当教学员,有困难我会帮你,不要为这种事情心烦了,你已经烦了一个晚上了是吧?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是有点敏锐的。」
「嗯,这样最好。」
「怎么说我也是心裡向著自由的,搞那些有的没的,我也不喜欢。」
「是吗?」

「话说小蛙,你看了今天的江户风云吗?」
「当然看了!你有看下集预告吧?惠子终于要来救征一郎了!」
「是月剑叫她去的吧?」
「才不是!肯定是惠子放心不下啊,我告诉你我就是坚定的征惠党!月惠党甚么的都是邪魔歪道啦!」
「哈哈哈哈哈哈我其实是月剑鬼公主派的才不跟你争呢!」

※                 ※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新任生物社长许书怡却迟迟没有通知大家来商讨事情,连云蓉都开始紧张了,干部群组一片安静。她不断跟其他干部确定是否是自己疏忽了会议,但其他人也很疑惑,有些人跟书怡联络,书怡总是表示择期召开,最后云蓉实在忍不住了,在干部群组裡直接说明她认为要赶紧开会才好,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社长才终于决定下开会的日期,当时已是七月中。

会议在下午举办,但当天云蓉早早就出门了,她想在开会之前去社办确认自己管理的学术书柜裡是否有学长交给她的书目中全部的书籍,在前往学校的路上,她遇到27班的王印第。

王印第是美洲棕熊兽行者家族最后的成员,目前由台湾黑熊兽行者家族担任监护人,小时候小蛙救过她的命,现在是剑道社现任社长,也是剑道社高二这届唯一的特种人类,由于独木支大樑,印第的负担是很沉重的,她必须独自肩负起剑道社的秘密和大地遊戏的责任。当然这些事情云蓉并不知情,对她来说,印第只是隔壁班的外籍生,成绩优秀动作有些鲁莽,似乎和27班第一名的史小方有严重的过节,但和自己是点头之交。

「早安!」云蓉向印第打招呼。
印第摆摆手,她脸上今天没画著民族认同的白色纹路:「你去学校吗?」
云蓉无奈:「是啊,我们终于要开社博会议了,超慢的,我看你们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我们还在选干部,已经看到你们学长在搬展览版了。」
意料之外的,印第苦笑道:「还差得远呢!我很担心我们会办不成。」
「为甚么?」

「唉!都是一刀杀学长啦,」印第摊摊手:「他上次搞得那个甚么挑战活动,就是小蛙打倒他的那个啊,今年被全社否定了,社员们都说那样的活动如果再被打倒简直是丢剑道社的脸丢到马里亚纳海沟去,宁可不要办了,可是我们做为体育性社团,不展示剑道的成果,我还真不知道有甚么东西可以放上檯面吸引别人注意的。」
「这样啊,确实是很难办呢。」云蓉同意。
「如果小蛙是我们的干部,大概也不会陷入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有点忙不过来……不,还是不好啊。」
「不好?小蛙很强的吧?」
「强是强……可是……怎么说呢?你知道剑道有分流派吗?还有些基本动作甚么的,小蛙那些东西都不会,她就是实战流的啊,让她当剑道社的门面非常不妥,而且她在剑道社的情况其实很尴尬,有很多社员不喜欢她,觉得她不是正式社员,却跟干部走得很近。」
云蓉敏感的察觉到剑道社内部存在和生物社类似的问题:「不是正式社员就不能跟社团干部很熟……或者跟其他社团的干部太熟所以不能当干部吗?」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啦。」印第吹了个口哨:「大家都是苍中的学生,分党结派到这种程度我觉得是太夸张了,为甚么社团可以限制一个人跟谁交朋友?都是藉口啦,其实只是那些人觉得一个生物社的外人比自己的干部强很丢脸而已,殊不知当事人等根本不在意。」
云蓉点点头,心想在印第管理下的剑道社会变成甚么样子很令人期待。

「不过这不是小蛙最大的问题,小蛙最大的问题是她的剑法不是剑道,剑道是有严肃的规定和内容的活动,不是随便拿剑起来挥舞就是剑道了,比如千生葬学长和一刀杀学长都是在千生葬学长家裡的道场学的,他们是北迴流,李子李学长是示现流,在另外的道场学的,而我是三刀流,啊,说这些你可能也听不懂吧。」印第抱歉的笑了笑。
云蓉眨眨眼睛:「懂一点点啦,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社团内部会因为流派不同起纷争吗?比如前任正副社长都是北迴流,会北迴流的社员就比较强势之类的?」
印第思考了一下:「或多或少会,但是基本上不会影响到社团的运作。

「因为,我们的社团干部,特别是正副社长的遴选标准是有内部严格规定的,流派和剑术都不在首要的考量项目中,」对于规定─剑道社的正副社长必须是特种人类─印第说得很含蓄:「几乎每届社长都不是上一届的流派,我们不会故意提拔和自己同流派的人当干部,所以说,有时候还会有不知道哪裡来的鬼门派的人当上干部呢!」
云蓉点头,果然不同性质的社团在经营管理上还是有差别的,不能凭一而论。

见云蓉不说话,印第主动对她开口:「对了,你们生物社的新任正副社长好像关係很恶劣?副社长是布兰纳我没记错吧?」
「是,但你怎么会认识她?」
「之前辅导室不是有给奇里族和外籍生参加的合办活动吗?我们当时同一组。前几天布兰纳跟我说她觉得你们的社长不能沟通,私底下好像已经吵了很多次架了,她问我说当社长最重要的是甚么,我跟她聊了很久,不知道有没有帮上她。」
云蓉错愕:「已经吵过很多次架了?」
「嗯,说是经营社团理念不合。」
云蓉伸手掩住脸,她早就知道会这样:「那你跟她说甚么?」

「我觉得吧,当社长最重要的就是包容和责任心,但布兰纳一直说书怡,是书怡吗?就是社长,一点包容心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她比较能接受,说起来,你也问我不同流派会不会起纷争,你们社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云蓉苦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华樟不就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吗?我觉得,和平共处应该是你们华樟人的专长才对吧,总之加油啰。」
「嗯,各自加油啦。」

※                 ※           ※

听完印第的话,云蓉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她曾经听说过,剑道不同流派之间很难和平共处,甚至听说在剑道发源的日本,会有流派为了证明自己是最强的而四处去跟别的流派厮杀,搞无意义的牺牲和流血事件,对于剑道社的歷任社长是如何统御这群醉心于凶暴技能的社员而不产生派系纷争,她实在很好奇,但印第似乎不愿多谈,自己也不方便追问。和小蛙相处久了,云蓉也明白习武之人或多或少对自己的武艺抱持著近乎骄傲的自信,而且大多有著强烈的竞争心,会觉得自己的流派最强而四处挑战也是合情合理。

但反观生物社,明明就只是一个以喜好生物为宗旨建立起来的社团,只从事读读书出外采集和养养动物这些相对文明的活动,竟然连续好几届处于分裂的状态,云蓉不得不认同笔优于刀这句话不只是在实际的效果上,对杀伤力的描述也适用,她推开生物社的门时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望著空空如也的社办,脑子裡响起昨天那集江户风云中妖狐小红临死真正的心声。

「人类和妖怪一定可以互相理解的,因为人类和妖怪都爱护自己的族类和同伴,会为了自己的族类而伤害他族,这就是人和妖怪的最大共通点,也是因此强大的原因。」

她坐在书柜边的地上,拿出书目开始仔细检查。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了,社辨裡开始聚集了稀稀落落的人们,大家整理著桌面,准备进入会议状态。凌娃也来了,云蓉放下书打算过去跟她说刚刚印第的言论,却发现布兰纳正在和凌娃讲话,只好作罢。等所有干部都到场后,众人聚集起来围著长桌坐下,开始会议。而在社办的角落,几个刚卸任的高三干部正观摩著新生代的第一次社会,云蓉看到前社长狸猫也来了,但不见前副社长洛以勳。

「大家,」新上任社长许书怡清清喉咙:「现在开始关于社团博览会的会议,也是本届第一次社会,担任书记的是社员韩斯洛,斯洛,请开始记录。

「关于社团博览会的举办日期,学校已经通知了,我们的摊位也已经抽籤出来,就在中正楼一楼左边第一个楼梯口,以人潮流量来说属于很不错的位置,唯一的缺点是腹地很小,我们跟自由搏击社、登山社和火舞社共用楼梯旁边的103教室……」书怡看著手上准备的资料,彷彿念稿一般把所有已经被校方安排好的资讯告诉众人,云蓉爱听不听的玩著手机上挂著的茨木童子吊饰,这些讯息都已经上传在干部群,实在没必要特别再宣读一次。

「……接著讨论展览内容。」忽然间无聊的宣读就结束了,会议进入主轴:「大家觉得社团博览会要展示甚么好呢?我这裡有一个主意先提出来给大家当作参考,首先每个社团都可以分到六块展览版,按照过去学长姐的惯例,有一块板要介绍社团宗旨和歷史以及生物学这门科学,然后我们要展示社团养的动物,所以还有两块版要简介这些动物的资讯,剩下三块版其中一块拿来贴今年毕业的学长姐考大学的榜单,这个会很吸引家长的注意吧,今年我们社团有三个学长姐考上医科呢!然后剩下的两块之一,我想就上下对分再拆成一半,其中半块介绍现任干部,剩下半块介绍我们社团会推行的学术活动,剩下一块贴我们的活动照片,特别是寒假出遊、春遊、暑假出遊和小采集,还有过夜大采集的活动照吧。」对于展览内容的安排,书怡显然有备而来。

「有谁有更好的想法吗?」书怡问。
「我觉得版面大小分配可以再调整,」副社长布兰纳出声:「宗旨歷史生物学和动物介绍,还有榜单甚么的我觉得都没问题,剩下两块版的内容分配应该要调整一下,学术活动只有半版怎么写得完?另外一面整个贴满活动照不是很尴尬吗?我建议交换过来,活动照和干部介绍同一版,学术活动自己一版。」
布兰纳刚说完,总务就举手:「学术活动不用佔据那么大的空间啦,还是留给出遊照片吧。」
「你知道我们的学术活动有多少吗?上学期会先参观国家研究院、两场以上的相关领域科学家演讲、两场大社课和每周的小社课,下学期还有生态园区参访、动物园饲养体验活动啥啥啥的,每个活动附一张照片,半个版面哪裡够用?」
公关说:「那就条列式的把内容写一写就好了,不用贴照片了,那些活动的照片很无聊啊,大部分不都是坐著上课吗?」

布兰纳稍微有点激动的说:「怎么可以!我们是学术性社团,不展示我们的学术内容是吸引不了人的啊,贴那么多出去玩的照片,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娱乐性社团呢!」
书怡冷冷的说:「人家会来加入生物社又不是为了学习生物学,想学习生物学去考生物相关的大学科系就好了啊,人家是来交朋友顺便学点知识的,我告诉你,会来加入这裡的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因为觉得动物可爱,喜欢我们的社宠或者觉得我们的郊遊活动很有意思才来的,毕竟我们是学校少数可以办在山野留宿活动的社团,简单一句,人家是来玩的,不是来读生物的好吗?」
听到这样的言论,凌娃站起:「书怡,你这种说法是失去生物社的本意了,我们的社团宗旨不就是推广生物学和深入探究吗?学术是我们很重要的一环,如果只想办郊遊活动,我们乾脆改成野外踏青社不是更好?」

「你说的我们知道,」总务抢在书怡之前回答:「学术很重要没有错,但是你不可以忽视活动才是一个社团活力的根源,你想搞纯学术社团,最后就会变成像地球科学社那样,成为很小众的社团,你不能否认我们生物社之所以现在是有数十社员的大社,很大原因是因为活动吸引人啊!」
凌娃皱眉:「我不认为一个社团的好坏是用社团人数决定的!」
总务说:「社团人数决定社费的收入,收入决定之后的活动品质,人数当然是社团的根本!说起来你想搞一个大家都专精于生物学的社团是不可能的!那样的社团要怎么办活动?你看地球科学社有像我们这么多的活动吗?」
另一个担任教学员的干部出声:「所以说那些活动怎样都无所谓啦!我们是学术性社团,当然就是应该把重心放在学术活动上!这也是学弟妹的期望吧?他们会想要加入可以吸收很多知识的社团啊,他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玩的!」

「哼!来学习的?」书怡冷笑:「我觉得你们这些人就是没看清楚社团的本质,不管被分类为体育性学术性娱乐性或者服务性社团,社团的本质就是交朋友的地方,你真的那么爱额外补充知识,去补习班啊请家教啊不要缴社费嘛!你们自己想想,过去一年在这个社团裡面,你们真的学到了甚么了不起的知识了吗?或者放开一点说,社团裡谁的生物学知识最了不起?陈小蛙吧?她有来上过社课吗?她从来不上社课的!社课对她来说太简单了,所以你看,她没有交到甚么朋友,不就是浪费社团的功能了?」
「你身为社长,说得一副社课是垃圾一样,你这种人不配当社长!」另一个教学员王翰钧忍不住骂道。
公关也回嘴:「刚当上干部就有资格批评别人了啊?」
「翰钧!这就是我们社团要改进的地方,」凌娃忍住怒气:「我们教学员的课程品质要提高,要让学员能够学到,而不是使本来这方面就比较强的学员觉得没意思,继续维持现在这种社课品质,只有生物学本来程度就不好的人才能学到东西,学不到更是浪费社团的功能!」

公关拍桌而起:「开口闭口就是改进就是社课,你们是觉得以前学长姐教得很烂吗?学长姐现在还在后面,你们觉得他们没有教任何东西给你们,他们是废物是不是?六张版裡面已经有两张在介绍动物了,社团宗旨也介绍生物学了,再给你们半个板,总共三张是学术内容了还不满足吗?要不要连榜单都算进去!」
总务也附和:「就是说啊!说到底你们这群学术派会想增加那么多的学术部分,还不只是因为你们本来就是成绩好的一群?说穿了就是想为人师表的炫耀自己的成绩!你们真的有在为社团著想吗?大家读书压力已经很大了,来社团玩是来放鬆的,还要在这裡被你们这群人拿成绩羞辱,过不过份啊?」
「你少在那裏血口喷人!」美宣终于受不了加入战局:「自己不读书忌妒人家成绩好的就讲这种话!终归两年后名字在榜单上吸引家长和学弟妹眼光也是对社团的贡献!而且为甚么要扯成绩?我们是在讨论社博的展览版要放甚么内容!自己理亏说不赢人家就四处歪楼,不然乾脆不要介绍干部了,剩下的两张版学术活动和郊遊各一张不就好了吗?」
「不行!不介绍干部学弟妹要入社找谁对口?」书怡说:「你当推销员不留电话号码的吗?」

云蓉掩著耳朵靠在桌上,烦躁得不能自已,这就是生物社歷年来的活动派与学术派纷争,每隔一阵子就会爆发一次。生物社拥有吸引人的野外过夜活动举办能力,并且有许多大小出遊可以给社员拢络关係,但在社团经营的方针上,很早以前就出现了分别,有一派学生认为生物社的本质是学术社团,推广应该著重在生物社的学术成就上面,给予社员知识的洗鍊才符合学术的目的;但另一派学生认为社团的本质是社交,学术社团只是一个分类的标籤,能使社员在活动中获得快乐才是社团经营的核心。这两派人马长年在社团活动中拉锯,新加入的社员通常很快就会因为各自的经歷和想法差异,或者与哪一位学长姐关係好而往不同的面向靠拢,在干部选拔的时候,两派都会想尽办法把自己人拱上最高领导,导致延续许多届的正副社长都是对立的,比如刚卸任的狸猫和以勳。现在吵得凶的书怡、公关和总务显然就是狸猫拉拔的活动派,而云蓉、凌娃、翰钧与美宣就是洛以勳拉拔的学术派。

其实客观而论,两派人马的想法都不是错的,在一个有主题经营的社团中,”学术”这种社团成立的名目和”活动”这样拢络人心的手段本来就并存著,只是比例的差异而已。苍中的社团很多样,有专门以社交娱乐为主的娱乐性社团如扑克研究社、麻将社、流行歌舞社等等,这些社团的活动性质就远高于学术,但也有像地球科学社那样纯粹以学术爱好聚集起来的社团,通常以纯学术为主的社团人口就小,娱乐性社团则常常拥有庞大的社员量。

生物社则很尴尬的处于中间,虽然是学术类社团,但举办的户外活动实在太吸引人,有大量的学生会为了野宿和郊遊而前来参加。当然如果纯粹想要野宿郊遊,踏青社和登山社更符合需求,但生物社同时又拥有可爱动物这个吸引人之处,并且因为社员多,榜单贴出来漂亮,还有想多跟成绩好的学长姐交流而来的人,种种因素造成了学术派和活动派两党相争的局面。

「你们的想法会把社团经营死的!」
「就算被你们这样经营能长久存在,生物社的本质也已经变了!」
「那你退社去自己创一个生物科学纯研究社啊!」
「我们都退了你们就只能当户外郊遊社了!」
「成绩好的学生就自以为了不起,眼界短浅到不行!」
「自卑心作祟才会说这种话!」
眼下学术派和活动派依旧吵个不休,云蓉想起早上遇到印第的情况,印第到底是怎么让那些坚持自己的流派比较强大的剑道社员安静下来的呢?想著想著在无意义的噪音骚扰下,云蓉的思绪开始开小差,桌上堆放的未整理的人体解剖书封面的男性脸被画得太白了,旁边的蝴蝶图鑑边缘似乎有点破损,昨天那集江户风云中死去的妖狐小红身体化作千万红蝶飞离人世,它已经成佛了,这个桥段实在太哀伤了,说起来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已经好久没出场了,他俩在干甚么呢?官方都不发糖,同人文已经把茨木被打伤的那段写到烂掉了,茨木和酒吞的关係明明就很暧昧,但酒吞为甚么又羡慕著清姬的男欢女爱呢?它已经有茨木这个好基友了啊……

云蓉想著想著,精神几乎就要从社办的混战中抽离,化成蝴蝶飞到脑补的男男花园裡去了,这时网住她心蝶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看来匆匆忙忙的小蛙:「我啦!」
「怎么了?干部正在开会啊!」狸猫皱眉。
小蛙不理会他,走进社办蹲下就往书柜下面摸:「我的钱包不见了,裡面还有两千块,我妈要我去帮忙缴税,早上我明明在这裡休息过的。」
「两千块不小啊,我也帮你找。」狸猫似乎是想赶紧让会议恢復运作,蹲下身帮起小蛙,干部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帮忙,就看著他俩。

在两派人眼裡,小蛙可就是一个奇怪得不行的傢伙。小蛙的生物学成绩堪称全校顶尖,但其他的科目都惨不忍睹,如果说她是因为成绩好而挺学术派也说不过去,生物社的社课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但她不是活动派的,常常在郊遊的时候掉队或自己乱跑,团体活动都不参加,感觉也不喜欢和大家玩;比起和生物社的人玩,她更常被看见和剑道社的卸任干部打闹。看著这么一个怪傢伙忧心忡忡的找著钱包,一时间生物社的众人心裡都想著这傢伙来加入生物社是干甚么的?这个社团有哪裡吸引她了?如果下一届的学弟妹有一堆像小蛙这种搞不清在想甚么的人来,那岂不是很难招生?

沙沙沙沙的摩擦声沿著书柜移动到桌子边,狸猫在桌子下面发现了一个带著拉鍊的脏兮兮小帆布袋,他将布袋拿出来拍去上面的灰尘,问道:「是这个吗?」
「哦太好了!学长谢啦!」奇怪的傢伙拿著钱包兴冲冲地走了。

看著她奔驰而去,狸猫叹了口气,关上门。

议会被打断,众人本来高涨的情绪也冷却下来了,书怡环视大家之后,清清喉咙开口:「既然无法取得共识,那最后两块版的工作就先不要动工,前面四块板子先做吧,这个部分由美宣来管理并负责,再来是关于展示的动物要选择哪些,原则上我希望所有类型的动物都要至少出去一隻,但这方面就关係到两隻兔子目前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医疗长待会请跟我们稍微解释一下,以及向总务报告医疗费用的部分……哦对了韩斯洛,刚刚争执的内容都有纪录吗?」
「有喔。」
「啊是吗……那然后,再来是社员的分工,目前我们没有确定哪些社员愿意来协助社团博览会的筹办,应该会在社团全群组裡面用自愿的方式……」
「书怡,关于自愿协助的社员以社团身分给予嘉奖的申请流程快截止了,吴教官寄给大家的信件裡面有说明。」
「明白了,那这部分就交给你去执行,另外还有……」

议程能继续推进,简直都是小蛙乱入的功劳,云蓉这么想著。

※                 ※           ※

会议结束,疲惫的人们散去,公关大声吆喝著要一起去吃晚餐,云蓉冷冷地看著那些围坐在他身边的人,清一色的活动派。云蓉很悲哀的觉得,高一的时候明明还一起玩乐的人,一上高二接了干部就散了,再也不是朋友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的伙伴变成敌人,她一面望著这些曾经的队友,一面庆幸凌娃依旧是和自己同一阵线。不知不觉羡慕起一般社员,不必陷入社团经营的纠葛,依旧可以两边吃开,还有那离去的苏伟杰,那个人如此和善个性又好,如果是他,说不定能够重整分裂的社团。

她走向凌娃,后者正把水壶放进书包裡,衝著她苦笑。

「吃饭吗?」云蓉问。
凌娃摇头:「不,今天家裡开火,我要回家了。」
「这样啊,」云蓉略显失落:「是说刚刚的工作分配,我们私底下再商量吧。」
「嗯,等一般社员工作总人数名单出来再说吧。」凌娃向云蓉挥挥手,走了。

云蓉刚走出社办,王翰钧和美宣郭紫羚就上前来邀约一同吃晚餐,还有几个也是亲近学术派的干部们,她正准备答应,看到对面建筑物的窗边坐著一个红髮男孩,便回绝了邀请,离开现场。几人见她似乎心情不太好,也没有强留,各自散去了。云蓉走向校园的荒凉处,一隻长达一公尺以上的大绿蜥蜴挥动细长的翅膀,降落在她肩上,沉重的体重压得她顿了一下脚步,蜥蜴血红的眼睛盯著她侧脸看,把双翼歛在背上。

牠当然不是一般的蜥蜴,这是一隻火纹蜥龙,或者更常见的说法是赭纹龙王蜥,是一种只分布在华樟急朗溪谷的小型火龙,是华樟的特有种动物,目前野外已经濒临绝种了,但云蓉拥有一隻作为宠物和贴身保镳,同时也是双生契约的伙伴。牠的名字叫丝丝,对云蓉有著近乎执著的忠诚和爱护之心。

「看起来很不开心,云蓉?」丝丝问。
云蓉摇头不想说,丝丝安分地趴在她背上,一人一蜥沉默地往前走。

「想去吃甚么?」丝丝又问。
「不知道,没心情。」
「把小蛙叫来?」
「小蛙?她还在学校吗?」
「在哦,」丝丝说:「刚刚在操场遮雨棚那裏跟人打架。」
云蓉愣了一下:「打架?」

「嗯,跟两个男生拿著细木棍在互相打,有好几个人在看,有个女生,好像也是特种人类,在统计数字,打中就记一分,小蛙已经十多分了还不停手,一直打其他人。」
云蓉噗哧一笑:「那是跟剑道社在玩吧?好啊,既然她还在那就一起吃饭吧。」说著朝操场遮雨棚走过去。

绕过建筑物转角,云蓉马上就看到遮雨棚前面的地板上坐了一群人,有些男孩子赤裸著上身,四处散放著木刀和竹剑,不用说也知道就是这裡了,一个肤色偏黑,脸上有白色彩绘的女生和几个人站著大声说话,那是现任剑道社长王印第,云蓉转动眼珠找寻小蛙的身影,发现她在更远的树下和人讲话。

过去一看,与小蛙谈话的人是生物社副社长布兰纳。

云蓉有些错愕,她本来以为这两个人都以生物能力竞赛的校队成员为目标,是未来的对手关係应该挺差的,但现在看来说说笑笑不像有甚么利益衝突,趋向前去小蛙主动向她挥挥手打招呼,邀约吃晚餐,说是布兰纳也要一起去。云蓉想了想,刚刚因为丝丝出现的缘故拒绝了翰钧他们,现在却跟小蛙等人一起去吃,感觉有点微妙,但看小蛙笑得很爽朗的样子,也搭应了,丝丝见状隐藏起身形,飞到空中去。

※                 ※          ※

不必说,会议过后的饭局上必定是充满了怨言。

云蓉和布兰纳左一句又一句的骂著活动派,听得小蛙都觉得颇尴尬,但见两人说得欢就也没阻止,静静地吃自己的饭,聊著聊著云蓉说起早上和印第的对话,布兰纳略显无奈的说没想到印第的嘴巴那么大。

「我和书怡的事情可能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吧。」布兰纳叹气:「但我不跟印第抱怨下,实在是嚥不了这口气,你知道书怡在宣布干部的隔天传讯息跟我说『就算你们学术派的人在干部裡面比例比较多,你们也不见得可以为所欲为』吗?简直就是挑衅!我也跟印第说过了,书怡这个人缺乏包容心。」
云蓉点头:「我很同意,她太自以为是了,说到这个,你知道为甚么剑道社不会像我们这样闹吗?我觉得很神奇欸,那些练剑道的不都认为自己是最强的吗?但今天印第跟我说他们的干部选拔不会优先考虑剑术和流派!」
「那是因为他们的──」千钧一髮之际小蛙住了嘴,差点就说出「因为他们的正副社长都必须是特种人类」云蓉和布兰纳看著她,她额头冒出两滴冷汗。

「因为?」
「妳果然跟剑道社超熟的啊!」

「因为……」小蛙喝一口饮料,舔舔嘴唇:「因为他们的传统就不会去选自己的流派当下一任干部?哦,也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想变强,本身就具有一个同质性了啊,大家都觉得自己最厉害,那互相拚比也不见得输家会服气吧?所以社长只需要带领大家一起变强就好了,说到底运动性社团只要大家一起做运动不就好了吗?剑道就是一种运动,喜欢这种运动就来,不喜欢就不要来,没有那么多毛毛躁躁的招生手段吧。」
布兰纳摇头:「小蛙,话不能这么说哦,很多人也是因为上任正副社长很帅才去的吧?他们都上高三了要闭关了,还有人自称是千生葬后援会不是吗?靠颜值吸新人啊。」
「但终归这只是偶然啦,你看泰迪熊动作那么粗鲁,我不觉得谁会认为她是很萌的学姊,然后就去剑道社。」
「小蛙你讲话真的很失礼欸。」云蓉忍不住捶她。

两人打闹,布兰纳吃著饭,心想小蛙讲得不无道理,张千和唐圣荣那届确实是很多帅哥,都女学生的菜,但剑道社长总不会是靠颜值决定的吧?说穿了有颜值的社员都是昙花一现,一个社团不可能长期靠这点当成招生手段,要经营长久社团的本质不能改变,思虑至此布兰纳觉得活动派的人都是邪魔歪道,为何不早早去自己创立一个宠物交流社或者户外活动社,要依附在生物社裡面彷彿毒瘤寄生一般,模糊社团经营的焦点?

「……毕竟没有正妹社和帅哥社啊,嘛,之前倒是有听说某班的谁把天文社误看成玉女社然后就入社了的……」小蛙笑著说。
「哦我知道啊,15班的猥琐哥不是吗?大家都知道好不好!但猥琐哥听说接了天文社副社长欸,谁知道他明明是这种奇怪的入社理由竟然还能好好干事。」
「甚么理由入社根本不重要吧?布兰纳你为甚么加入生物社?」
「当然是为了生物能力竞赛啊,每年的校队都有人是生物社出身的,我也要来这裡多学一些,只是没想到生物社的社课并不算很难,但至少还是有收穫的。」

「小蛙,你又是为甚么加入生物社?」布兰纳问。
小蛙毫不犹豫:「因为想跟好朋友在一起啊。」
布兰纳有点错愕,这个回答好像是活动派的思路。

「如果你的好朋友加入社团之后选择了不同的派系和你作对了呢?」她再问。
小蛙从齿缝裡笑:「怎么可能!会走上不同道路之后还作对的不是真正的好朋友啦,真正的好朋友会一直互相扶持的,你看云蓉和凌娃有变吗?」
「你是为了她们两个?」
「不要说了啦小蛙!好害羞喔,你这是在向我告白吗?」
「我是认真的!」

「所以……你既不是来交朋友,也不是来学东西的?你只是跟著朋友来的?」布兰纳不可置信。
小蛙大大的笑了:「对哦!

「对我来说甚么社团都无所谓啦,我只喜欢跟朋友在一起。」

布兰纳叹气。

「所以,我觉得你也不用想说要主打学术招生还是活动招生,可能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是被朋友带来的啊。」
布兰纳反驳:「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得考虑招生方针啊,如果钓不到那个带头的学生,后面一串都会跑掉!」
云蓉附和:「就是说啊,或者整串带来都是活动派的,学术会消失啊!」

「必须要彰显社团的本质!」

※                 ※           ※

结束饭局回到家,布兰纳打开电脑,发现因为申请嘉奖的时间捉急,社长书怡已经把社员的协助工作意愿问卷放在社团群组裡了,并且只给大家两天的时间决定。布兰纳看看墙上的月曆,既然三天后就有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单出炉,那肯定会马上开工进行社团博览会的准备工作,否则真的会延误到社团博览会当天的活动。

点开问卷一看,上面的描述都和今日会议相符,没有任何一丝更动,布兰纳心安了一下,看起来书怡并没有做手脚。社团博览会当天生物社的活动除了展示展览版之外,还有早中晚各一次的带社宠巡遊、在校园巡迴贩售昆虫与植物标本钥匙圈、以及全副采集打扮的社员将进行设备展示。为了完成社博的活动安排,前期需要有学生製作展览版和钥匙圈,当天摊位上得有人顾著,还要有人轮班去贩售和展示,以及带社宠巡遊等等,虽然有数十社员可以协助,但大部分的人都懒得动手或者仅有担任一项工作的意愿,因此干部们不得不去拜讬社员们多多出力。

看著被细分过的工作类群,布兰纳思考著怎么样才能让学术层面的可见度达到最大,她的双眼隔著镜片上下浏览了网页几次,嘴角露出笑容,打开通讯软体的视窗,戳了戳郭紫羚和王翰钧:

「我想到一个好方法来让学术派挽回劣势了!我们叫学术派的社员都去填讲解展览版的工作,只要有人来就跟他们说我们是学术性社团,快点把讲解员的名额都派自己人去就行了,至于那些活动派的,卖卖钥匙圈啊遛遛社宠就交给他们,无所谓,那些都不重要,重点是板子由我们来讲解。然后关于那两张最后的板子,我看书怡是不会让步了,那我们先下手为强,现在就开始做学术版的内容,把海报都画好整版大小,然后当天直接贴上去让他们毫无办法就行!他们就只能用半版了。」
「副社你有够聪明的啦!」
「我没问题哦!我立刻去找人。」

布兰纳满意的看著线上填写的人名一一出现,很快的讲解板工作就被填满了,仔细一看,果然都是亲学术派的社员,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通讯软体亮起了小红灯,打开视窗一看,是书怡。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玩甚么花招吗?好啊!爱讲都给你去讲啊,我们光靠带大家看动物马上就可以收到更多的新人,再告诉你一次,人家喜欢的是我们的活动和社宠,不是又臭又长的学术演讲!」

布兰纳狠狠一皱眉,正想打点甚么呛回去,忽然想到为何不安插人在动物巡迴的工作中进行干扰呢?但猛然一看印象中的学术派社员都已经填出名字了,她赶紧打开联络小蛙的视窗,要求她去填写动物巡迴展示的工作。

「才不要!我讨厌被一堆人围著看我带的动物,还要阻止手贱的人乱摸吓到动物,我要去做标本钥匙圈!」

这个该死的自我流!布兰纳扼腕。

※                 ※           ※

与此同时,在电脑另一端的凌娃也捉著自己的手直摇头,她被分配为钥匙圈製作组的组长,正在庆幸製作钥匙圈不会陷入活动派和学术派的纠葛中,想不到自己的组员名单裡就出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陈小蛙的名字大大咧咧的出现在萤幕上,凌娃满脑子都是使唤这朋友的罪恶感,和小蛙不听话乱发脾气的模样。

她打开小蛙的私讯视窗,想叫她去做别的工作,不料萤幕显示对方正在打字,不一会儿小蛙一句话发了过来:

「哈哈凌娃太好啦,跟你一组耶!而且做钥匙圈不用担心活动派的人耍阴。」语句下面还附上了通讯软体中的江户风云系列表情贴图,一个征一郎的笑脸。

凌娃的滑鼠游标在”无奈的掩著脸伸出鬼角的月剑”贴图和”昏倒在地的惠子”贴图上左右滑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按。

「我会好好配合的哦!」小蛙来讯。
「拜讬你不要太任意妄为就好了……我身为组长会很难做人……」
「不要紧张啦!别想成是你使唤我啦,我们是一起完成这个工作的同组人啊,你只是负责检查的而已啦!」
「哦!好喔!」凌娃又想想小蛙之前的话,终于稍微释怀了,按了”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手拉手笑”的贴图。

※                  ※           ※

工作分配好之后立刻约定开工,由于进度和其他社团比起来已经严重落后,干部们急忙把大家集合起来开始进入手工製作的流程。

在展览版製作组开工的当天,大伙聚集在社办门口,六张高大的展览板就放置在靠近社办那侧的走廊上,布兰纳很生气的发现剩下的两个版面中,有一个已经被活动照贴满了,肯定是活动派的人在开工前就偷做了,目的自不用说,和他们学术派是一样的。

「这是甚么回事?」社办大楼的走廊上她对著书怡咆哮,书怡当作没听到,两人在所有社员面前爆发了严重的口角。

不想被波及的社员们想躲开,有些人把其他几个展览版拖著前往别栋大楼开阔场域製作,好战的干部和社员加入增加了砲火,余下则纷纷逃入社办,可社办裡面正在做钥匙圈,到处堆满了采集来准备乾燥处理的植物和一桶一桶的浸泡昆虫用防腐液,地面和桌面都铺著报纸和固定板,完全没有空间给这些逃难的人群栖息,于是他们只得不得已的又回到走廊上去。

接著,有人受不了争执的气氛,回家了。

然后又有更多的人离去。

没一会儿,走廊上只剩下吵架的学术派和活动派骨干们,其他想来帮忙工作的社员都走了,只有标本钥匙圈製作组的人真的有在推进度。

当小蛙把她分配到的最后一隻甲虫肢体整理好,钉在固定板上时天已经黑了,环视过去都是一脸疲惫的标本製作组社员,有的瘫坐在地上有的靠在椅子上,且人数已经少了一大半,凌娃拿著清单正在逐一检查,云蓉似乎早就搞定了她负责的其他工作,现在只是在等小蛙和凌娃吃饭而已,手上还拿著谜之小说,边看边发出令人侧目的笑声。

「辛苦大家了,可以回去了,明天下午再过来把剩下的昆虫分批烘乾吧,负责植物部分的人,下下礼拜再见啰。」终于检查完全部的作品,身为组长的凌娃也近乎虚脱,社员们虚弱的欢呼一声,光速撤离。凌娃等她们都走了之后,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把清单扔在桌上,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上靠著椅背,偌大的社办只剩下她们三人。

「哦呀哦呀!组长大人啊,晚上去逛地下街吗?再吃一次铁板牛排麵?」小蛙坐在一张有脚的旋转椅子上,傻呼呼的转著圈,在转得面向凌娃时,用手戳她。
凌娃叹气:「你还有力气逛街?你刚刚是不是都没认真在做啊!」
「哪有!我很认真在做的好吗?我今天整整做了十隻欸!我是体力好,信不信我现在还能打倒一头熊?」小蛙鼓起腮帮子吹气。
凌娃敷衍她:「是是是都给你说,要逛街也先让我休息一下吧。」
「云蓉你背她啦,我看你整个下午都在看小说,有那么好看吗?让我看看是甚么书……『傲娇总裁俊司机』?这甚么鬼玩意啦!」咻的伸手,小蛙把云蓉的书夺了过来翻看:「……于是张国宇伸出食指,轻点在林栋的唇上,那双彷彿车渠内侧带点粉红丝质感的丰厚双唇微微地颤抖──」
「不要唸!」云蓉抢回来胀红了脸:「你永远也不会懂此间的醍醐味!」

「你们两个好吵啊!」凌娃抗议:「云蓉你也很閒嘛,说起来你不是社博当天的野采装备展示组吗?你今天来干嘛?又没有你的事。」
「我其实是来帮紫羚的,」云蓉解释:「她昨天说怕美宣工作忙不过来,谁知道今天我才刚到就看到她跑去吵架了,东西也扔著不管,我就没事干了啊,刚刚看他们吵完本来想说是不是要开工了,结果突然间人都散了,我就真的没事了。」
小蛙抓抓头:「到底怎么吵起来的?我到现在还是有点弄不明白。」
云蓉把小说收起,叹气道:「还不就两边都想偷吃步,布兰纳叫紫羚先预先做一张全版大的学术活动海报,打算今天直接贴上去让活动派的人没地方用,只能用半板,结果活动派的人出手更快,早就已经把照片贴满板了,紫羚的海报当然就没地方贴了啊,但对于要留下半板介绍干部这件事,两边都坚持做,所以剩下的那张板要贴紫羚的海报也不可能了。」
「是吗?」小蛙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出去看了。

小蛙出去后迟迟没有回来,云蓉又开始沉浸书中世界,凌娃半躺著闭目养神,忽然听见纸张被切割的嗤嗤声,接著是黏胶被从木板上剥离的劈啪作响,她从椅子上弹起来跑到外头一看,小蛙嘴裡咬著伸出刀刃的美工刀,左手抵著展览板,右手抓著海报,竟正在把活动派贴上去的活动照片海报撕下来。

「你在干甚么啊!」凌娃和云蓉齐声大叫。
小蛙放开右手抓著的纸张,拿出嘴裡的美工刀说:「在拆海报啊,难道看不出来?」一边说,一边把纸张内侧的双面胶用刀刃挑起剥下。

「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不管学术活动或者郊遊活动,都不可能两个同时办啊,既然在日期上没有重疊,那干嘛不要按照时间顺序贴照片和排列,偏要分甚么学术活动和户外活动呢?把两种活动混在一起展示照片和成果不就好了吗?怎么说都是社团活动吧?」小蛙把剥下来的活动照海报放在地上,云蓉和凌娃看到旁边也摆著另外一张全版海报,中间已经被割开了,小蛙拿著美工刀当成尺,比较了两张海报上的照片大小。

一边做,她一边解释:「紫羚的海报就丢在这裡,我把它打开一看,跟活动派的一样做得很疏鬆嘛!上面这么多空白的空间,如果把这两张海报上的照片和文字介绍都切下来,重新排列一下,肯定能塞进一面半板的空间裡啊,就不会有哪张海报塞不进去的问题了,按照活动举办的日期排列,不就没有学术活动和户外活动的版面比重问题了吗?」
「……是没错啦,」云蓉倒吸一口气:「可是你又没有经过两派人的同意,就这样把人家的海报切开,你会得罪两边人!」
「得罪就得罪,他们如果真的生气了,我就去剑道社啊,怕甚么?」小蛙仰起脸笑:「我去剑道社一定当副社长哦!」
「但是……你这样就跟我们不同社团了啊,你不是为了我们才加入生物社的吗?」凌娃说。
小蛙点头:「是没错,但是你们不也很想我去其他社团吗?

「因为你们都是干部,但我是普通社员,这方面地位的差异不是让你们两个很纠结吗?担心以后不能事事都跟我说之类的?难道没有?」
「……」
「所以说,我去剑道社就皆大欢喜了。」
「……」
「痾,大概只有我自己不欢喜吧,毕竟我还是想留在生物社的。」小蛙苦笑,又切下一张海报。两人看著那两张全版大的海报在她手中逐渐破碎,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被切下来,按照日期堆放在旁边,那些照片裡面有一大部分都没有小蛙本人的影像,就算有的,也都紧挨著凌娃或云蓉。

看著她手上不停的动作,凌娃深吸一口气:

「我来帮你吧。」

「帮我做这件事,会被两派人都讨厌哦。」
凌娃嫣然一笑,把金棕色的头髮束起:「不要紧,如果他们讨厌我们,我们就退社。」
小蛙愕然:「退社?你是教学员啊!」
「管他的,」凌娃说:「我又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成绩好或者多优秀可以教人家才当教学员的。」

「就是说嘛,」云蓉也加入帮忙剪裁的行列:「要讨厌我们就三个一起退社,然后去创自己的社团,反正学校规定只要有三个人就可以创新社了。」
小蛙大乐:「那我们就创一个好朋友互助社好了!」
云蓉说:「社团宗旨要写甚么?」
「好朋友互助合作!」
「这不是废话嘛!」凌娃笑:「乾脆创江户风云研究社吧!」
「欸这个好!社博的时候可以展卡通海报,扮个cosplay,我来扮守鹤凌娃你扮鬼公主小蛙你就扮蛤蟆太郎吧!然后每周社课就讨论当周剧情,外出活动就一起去看剧场版,社费都拿来买原著小说和漫画,社团宗旨就写说江户风云爱好,怎么样?很不错吧?」
「哪裡好了!」小蛙抗议:「我才不要当蛤蟆太郎!你不能因为我矮,名字还带蛙字就叫我扮蛤蟆太郎!」
「不然你要怎样?兽化然后扮成犬神吗?嘿这个更不错!」
「不许你说我是狗!我是狼!货真价实的蒙古草原狼!只是毛色比较二哈而已!死云蓉,我看你就是在报復我刚刚抢你的小说吧!」小蛙直跳脚。

凌娃叹气:「你们两个真的很吵欸,小蛙,照片都剪下来了,但是海报也破了,海报底纸怎么办?」
「还不简单?拿做标本用剩的白报纸来啊,然后把做海报的粉彩纸剪碎贴上去啦,那叫甚么?马斯蒂风?野兽派!」
「马蒂斯好吗你这傢伙,怎么常常把字记反。」
「嘿嘿嘿嘿不重要啦!」

※                 ※           ※

隔天下午,凌娃和小蛙战战兢兢的前往社办准备烘昆虫和接受大家的责骂,却意外的发现社办裡只有标本组的人在,海报製作组的人都没有出现,凌娃看了看手机群组的行事曆,原来今天海报製作是早上,但明明是中午刚过,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海报製作组的人还逗留在社办,甚至连负责展览板的美宣郭紫羚本人都不在。

走廊上,六张展览板剩下两张,有四张不知被拖去哪裡加工了,凌娃猜想可能是空间不够,移到其他地方去做了。她们把剩下的两张板翻面,意外发现这留下来的两张就是她们昨天晚上忙到半夜把版面重新加工过的那两张,引发这一轮活动派和学术派战争的展览板。

凌娃仔细观察昨天她们私自重製的部分,已经被真正的美宣给点缀过了,展览板上重新排列过的照片边缘,都加上了装饰的纸星星,版面空白的上半部也贴上干部的简介,看来是两张板都完成了,所以被翻面靠墙放置。

「这是他们接受了吗?」小蛙摸著纸星星说:「我们的加工没有被拆掉,而且他们也把剩余的部分完成了,连装饰都是按照我们的照片排列方式设计的。」
凌娃耸肩:「大概是吧。干部群组裡没人说话,也没有任何责备的迹象,他们可能已经接受了,或者他们承认你的排列主意更好。」
小蛙摇头:「其实,如果在开会的时候提出要依照日期排列活动内容,恐怕也不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吧,那时候他们应该会争执字体的大小。」
凌娃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之所以这次能顺利,是因为两张海报都是他们做了满意的,而我们把所有的内容都放上去,没有省略任何的部分,并且依照时间排列很客观。」
小蛙点头:「兵行险者,哈哈,阻止了战争的感觉。」

凌娃继续说:「虎尾春冰吧,又或者是塞翁失马,总之万幸这次处理过去了,社博看起来是能平安的完成呢。

「不过毕竟是治标不治本,下一次大活动,两派人还是会吵起来的。」
「没错。」小蛙严肃的说。

※                 ※           ※

社博当天早上,生物社社长许书怡要求全体工作人员提早到学校准备,云蓉作为野采装备展示组的成员自然也得前往准备,她在公车上遇到了同样肩负当天早上场讲解任务的凌娃。

两人都穿著制服,领上别著银色的领章。

「好神奇的感觉啊,」云蓉说:「一年前的这时候我们还是刚入学的小高一,现在我们已经是高二的学长姊了,时间过得真快呢。」
凌娃同意:「去年看著学长姐的展示觉得好厉害,今年换我们上场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和他们一样好,才不会辜负社团的名声和社员的期待。」
「总感觉有点紧张,才一年而已,我们真的能担起重任吗?」
「可别辜负了学长姐的期待,他们去年也是这种心情吧?刚开始要承担一切的兴奋和焦虑之情。
「希望我们也继承了学长姐的勇气。」云蓉摸著领上的银章。

「是说凌娃啊,我一直在想,我们接下干部职位的时候,也是前一届的学术长和教学员给了我们他们的银章,但是小蛙没有接干部,她有银章吗?」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
「学校传统上除了新入学得时候买的铜章,银章和金章都是从关係好的学长姐那裡接手的吧?买全新银章或金章的人不都是人缘差没有学长姐疼爱吗?总觉得小蛙会带著全新的银章出现……」
「她应该还是有朋友吧?虽然感觉她跟生物社的上一届关係都不是很亲密……」
「我们这样吐槽她真的好吗?」云蓉苦笑著说,凌娃拉了拉她的手:「到了。」

她俩一起前往社办,社办裡已经热闹得不行了,有许多不是当天要出场的社员也来凑热闹,云蓉一眼就看到小蛙两脚张开很没形象的反骑在一张旋转椅上左右晃动著玩。她转动椅子,背对社办门口,呼拉一声放开脚,旋转了好几圈,然后面对著云蓉她们停了下来,身体稍稍离开紧抓著的椅背,云蓉看到她的领子上别著一个灰扑扑的东西,是陈旧得不行的银章,一看就知道是从学长姐那裡接手的。

「你竟然也有学长姊送的银领章喔!」云蓉忍不住脱口而出:「谁给你的?」
小蛙得意的露齿而笑:「你猜啊!」
「别卖关子啦!」

「我告诉你!我可是有个比你们都大的干部职位在等著呢!太麻烦了我不想干而已,真的要做,我可会是社团核心干部呢!哪像你们这种可有可无的小职位,教学员还那么多个,哈哈哈哈哈!」狼恶意的笑著,继续转椅子,得意又奸诈的笑声围著旋转椅往外发散出去,云蓉忍不住踢了她椅背一下使她停下。

「得意甚么劲,你个副社长蛤蟆太郎!」
「哦你知道我是──」小蛙像突然触电般从自豪中醒过来:「甚么鬼蛤蟆太郎!」
「哈哈!你就是蛤蟆太郎!」云蓉笑:「我要去会场了,不跟你讲屁话了,掰啦。」
凌娃拉著云蓉的手走出去:「我也要过去准备了,感觉有点紧张啊。」
「嗯掰,」小蛙挥手:「你们加油哦!

「社团博览会果然还是很让人期待啊!」

──谨以此篇记念高中时代浪费在社团活动上的青春与对人间关係的感悟,并祝福挚友二人硕士班顺利如期毕业──

                       《社团博览会》完
                2019/02/15 PM11:39于阳明大学实验室

 


快把萌灿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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