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世界: 【烈火流星】
头衔: 姊姊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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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稻美站在山坡上仰望满天繁星,对著山谷深呼吸,一吐肺中积怨。
今后,她与那个男人再无关联。
曾稻美心情复杂,称不上痛快,但也没有遗憾,有的只是,纠缠多年的痛苦在一瞬间释放之后,留下的茫然。
星斗辉耀,月光淋漓了清浅的溪流,她沿著山谷往前走,捡拾自己遗落的青春,这裡是她和那人第一次约会的场所,也是她痛苦情路的开端。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今后她又重掌了自由,做回自己的主人。
没有他,自己带著儿子的路会变得辛苦,但心会快乐。
曾稻美哼著歌,重审夜间溪谷的美丽,重新振奋而起,为了崭新的明天欢呼,走上山间的马路,坐进车内扬长而去,将回忆抛诸脑后。
※ ※ ※
下山的路上,曾稻美在车灯的余光中看到路边坐著一个男子,远远望上去形状非常古怪,男子侧靠著树干上半身弯曲,双手摀在胸前,头低垂著状似相当痛苦,旁边有一辆脚踏车倒放地上,男子的膝盖也擦伤流著血。
曾稻美下车询问男子是否需要帮助,男子发出了低微的呻吟,脸色苍白。曾稻美查觉男子应是心臟病发,可这裡荒山野岭四下无人,男子情况危急,手机已经没电了,最后她决定用自己的车子将男子载到医院,以争取宝贵的救命时间。
曾稻美将男子搀进车内,随即以最快速度往山下医院开,男子无力坐直,转弯时撞到玻璃,曾稻美扶起男子,替他繫上安全带后全速前进,红灯速限都不管,现在的她就是救护车驾驶,人命关天。
正在开著,男子突然抓住曾稻美的手,指甲陷进她手裡抠出了血,男子喘著气说道:「钱……我钱……」曾稻美回头看他,他又因无法呼吸而中断了对话。
在曾稻美几乎撞碎急诊室玻璃门的将男子送到医院后,医护人员发现男子已经断气,死在曾稻美的车子裡。
※ ※ ※
那一晚的遭遇彻底改变了曾稻美的人生。
为了救人,她缴了上万元的超速和闯红灯罚单,可和之后发生的事情相比,一百万的罚单也是小事,她惹上了人命官司。
死者是有钱人家的独子,平常喜欢自己骑脚踏车登山,当天身上带著巨额现金全不知去向。家属认为曾稻美蓄意勒死死者抢夺钱财,曾稻美手上的伤痕被认为是死者挣扎拉扯的痕迹,纵使法医判断死者死于心臟骤停导致的窒息,家属仍不断上诉,屡败屡诉,告到无法告为止。
诉讼榨乾了曾稻美的精神,使她难以集中精力寻找新工作,她变得憔悴了。
在法官判家属无法继续上诉之后的两天,曾稻美回家时发现家门口被喷了红漆,写著大大的以命来偿。
※ ※ ※
邻居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离婚的女人独自抚养儿子本已易遭人閒语,又被喷漆还扯上人命官司,街头巷尾都在传她的八卦,她带著儿子搬家。
搬到新的地方,好不容易安顿好,也找了新的工作,正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突然新的上司和同事都开始说她是谋财害命的凶手,上司将她解雇,又重回失业生活,之后她发现她与前夫的亲密照在网路上流传,由无数的虚假帐号发布。
她质问前夫,前夫虚假以对,后来她甚至在网路上看见有人说她高价卖出自己的春图。
再次换了工作,找到不需要和人互动的职业,本以为可以安稳地做下去,幼稚园的儿子开始哭著跑回家,说同学们都说他是杀人犯的孩子,联合起来欺负他。她去学校和老师理论,老师对她露出浓浓的鄙视和嘲讽。
帮儿子转了学,再次重整生活,家裡又被人喷漆和扔鸡蛋,邻居开始说閒话,说她的生活不检点,家附近常有看起来很可疑的男子徘徊。
※ ※ ※
再搬家,再换工作,一样的事情不断上演。
有一天,曾稻美回家时,发现有人跟踪她,紧张得躲进超商报警了,当天警察护送她回家。然而隔天,尾随的人变成三个,她再一次报警,天天都让警察护送,过了两周,警察开始对她摆脸色。
「一定是惹上肮脏事情了,哪有那么多小混混喜欢跟著她,自己行为不检点,劳烦社会资源。」她听到警察背地裡如是说。
那一天她没有报警,对著跟踪她的五个人大喊:「我做错甚么了吗!」
对方没有立即回应,慢慢地围住她,轮流说:「杀人偿命,法外制裁。」吓得她还是报了警。
只得再搬家。
※ ※ ※
儿子被抓走了。
曾稻美回家时发现门被喷上「拿你命换儿子命」而应该要回家的儿子不知去向,她去警局报案,警察花了五天才找到那被打得满身伤的可怜男孩。警察捉走了绑架男孩的不良少年,不良少年们供称是有人出钱雇用他们绑架曾稻美的儿子,并且让他们打他。
「那人说,这个女人杀死了他的儿子,如果能把这女人抓住,会给我们更多的奖励。」
曾稻美崩溃的决定移民到国外,帮儿子办了国外的学校,可她自己的出境申请竟无法通过,最后不得已,只能把儿子委讬交给国外的姊姊,无法离境的她受困于华樟,连前往樱岛自治区旅遊都不被允许。
她知道,有人贿赂移民局的人员。
※ ※ ※
没了儿子,她形单影隻。
她向朋友抱怨这些事情,朋友们很关心她,很体谅她,但是谁也没有伸出援手,她苦苦哀求,在被逼得紧又还未找到新房时前往朋友家过夜。
没人想跟巨大的财阀势力争斗。
渐渐的,一些比较不亲密的朋友疏远了她,密友也不再愿意接受她留宿的请求,久病故人疏。她的友人们开始接到恐吓电话,一个个成了陌生人。
她四处求助,换过几个宗教,信过几个神,毫无用处。
骚扰无所不在,对方总有办法找到她,逼迫她,而警方总是苦无证据。
※ ※ ※
她搬回父母家。
搬回去不到一个礼拜,她老迈的父亲被人用弹弓射。
家裡的井水被人下毒,看门狗喝了拿来洗菜的水,狗立刻死在地上。
她设法去联繫死者家属,对方不愿意见她。
老家被喷漆,家乡村里的牛被杀死,尸体上刻了字:
「曾稻美杀人偿命」
※ ※ ※
无法找到工作,无法交上朋友,为了保护老迈的父母,离开了家。
她流落街头,混在街友裡面想逃过压迫。
街友不愿意接纳她。
她住进庙裡,对著神明哭诉,她觉得自己坦荡荡的问心无咎,为何不能安心生活?
几年过去,她已想不起以前的自己是如何生活,夜裡只有被追杀的恶梦,和离婚那晚满天的繁星。
※ ※ ※
她栖居的庙宇被人放火,苍老爷爷形象的神明塑像被摔破在地上。
庙祝认为是她的不洁玷汙了庙宇,将她驱走。
街上有人拿了钱要欺负她,她只躲在墓园,苍老成了自己都不认得的形貌。
※ ※ ※
这天,她那久未联繫的前夫来找她,给曾稻美看了一些儿子在外国学校读书很快乐的照片。
「你好惨,我简直认不出你,快看,这是大姊传给我的,」背叛她的男子说:「『我们』的儿子很好,你完全不用担心,但这只是暂时的。」她没有回答,只抓了抓脏乱的头髮。
「你希望儿子安全吧?我有事情告诉你。」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那些照片,是有人跟我买的。」前夫毫无愧疚地说:「离婚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苦,我没有钱,当时我想你已经跟我无关联了,对不起
。」
「你也会感到愧疚吗?」曾稻美嘶哑的说。
「正因为感到愧疚,才要来找你,」前夫拿出乾净的衣服给她:「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能帮助你,而且这对我们儿子有好处。」
※ ※ ※
穿著整洁,坐进前夫车子的曾稻美,被带进城裡。
前夫和她没话说,默默的驾驶著,她便往窗外看。
路边有几个人有些眼熟,好像是跟踪过她的小混混。
曾稻美疑惑的观察著路人,直到前夫让她下车,带她进了一间高级旅馆。
旅馆接待厅裡坐著一个人,仔细一看,好像是儿子幼稚园的老师。
她忽然感到极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本能告诉她有事情要发生了。
前夫安抚著她,带她上了顶楼的旋转餐厅,说那个人在餐厅等她。
曾稻美觉得非常恐怖,不好的预感使她全身发抖。
她捉住前夫。
「国雄,问你一件事。」
「嗯?」
「你知道我们离婚的那晚,我载到一个死人吗?」
「知道。」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前夫犹疑了一下回答。
「那你知道,我那段时间为甚么有钱生活和搬家吗?」
「当然知道。」前夫答得很快。
「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杀人,我的钱是卖了首饰和房子得到的!」曾稻美大声强调,餐厅门口的服务生转头看她。
「好,好,我知道,我们进去再说。」国雄拍著她的背安抚道。
曾稻美感觉很绝望,她认为,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前夫被死者家属买通了,他相信她抢了死者的钱过活,他相信自己杀了死者,并且把亲密照片和她的私人讯息都卖给了死者家属,甚至还拿在国外的儿子来要胁。曾稻美强烈的预感到死者家属在餐厅裡设计了某些事件,而前夫是受雇来”绑架”自己的。
也许要使自己成为真正的杀人犯,或者再被世界误会一次。
一种想洁身自保的念头侵据了曾稻美的心。
※ ※ ※
「抱歉国雄,我肚子很不舒服,我去个厕所,麻烦你在这裡等我。」曾稻美说。
「我陪你一起去。」前夫紧紧跟随直到女厕门口。
曾稻美进了女厕,国雄坐在厕所门口的长椅上休息。
不一会儿,清洁妇从裡面出来了,国雄看著她离去。
清洁妇拿著扫把,走进通往防火梯的铁门,国雄看看手錶,已经十五分钟了。
他稍微推开门,喊了声:「稻美?」
厕所裡传出便秘的轻哼,他立刻关上门。
※ ※ ※
等著等著,二十分钟过去了,国雄难耐的驮著圈子。
忽然,他听到外面传来尖锐的救护车声音和人群喧闹声,他走进餐厅,往观景台上看,上面甚么也没有。
地上人群喧闹著,不清楚发生么事情。
他问旁边看起来也很焦虑的服务生,服务生告诉他,有个清洁妇从顶楼跳下去自杀,现已送到医院。
国雄衝进女厕,摔开所有的门,有一间锁著,他拿起灭火器把门把打落,推开门,裡面是一个看上去很痛苦的年轻小姐,小姐发出能震破玻璃的尖叫,他退出去,发现清洁室的地上散落著他给曾稻美换上的衣服。
※ ※ ※
曾稻美死了。
身体在医院断气了。
然而灵魂,在离婚的那一夜后便已被折磨枯竭。
只有高洁不屈的志气活到医院,并继续存在直到被忘记。
判断富家子死于心臟病的法医出席了曾稻美的告别式。
※ ※ ※
曾稻美死去的隔天,报纸广告区被买了一面大版,用红底白字写著天理得彰。
※ ※ ※
几周后的某天,死去富家子的父亲走在街上,突然一阵风吹起,路旁的椰子树落下巨大的叶鞘,正砸在他头上,当场死亡。
与此同时,在海边钓鱼的国雄,为了捡拾落下海去的鱼杆而弯腰,立刻被大浪捲走。
曾稻美到死也没人为她平反过。
《报应》完
20180517PM10:57于宜大305实验室
谨以此篇献给我父亲的前辈,身死心犹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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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由真实事件改编,记得当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震惊到睡不著,觉得怎么有人会因为帮助别人而遭到这种事情。
真正的事主是我父亲的前辈,最后被死者家属逼迫到自尽,当时是1980年代,手机并不普遍,有许多人买不起任何的通讯设施,甚至不会使用。
椰子树叶鞘砸死人是我高中的学校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被浪捲走的是我国小的体育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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