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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城居民们过红莲夜,照例是要吃团圆饭的。池奇从缸里舀了一勺水,一边倒,一边抹去指尖沾上的碎糯米粒。一屉屉放着粉蒸肉、鸭、鱼的蒸笼已经上了汽,肉香味和充当柴火的松木香气混在一起,就唤醒了往年节日的记忆。
  战争刚结束的那些年里,团圆饭是整座城的人一起吃。一个院子的人聚在一块,每人拿出一两道拿手好菜,装在刻印了聚集火粒子法阵的背篓里,一路从家带到誓约之树下面。龙帝早已在树下宽阔的广场上铺了红毯,摆了木桌木椅。人们与不同街区的朋友聊着天的当口,菜就已经被分成了许多小碟。人们落座,吃菜,交换着肉、酒还有话题。
  这些年,随着龙城人口的增加,当年觉得多少人都塞不满的广场竟然也变得狭窄拥挤起来。城主也不得不将大家聚集的地点改到了西城郊的湖畔。但好处是,没了大树的遮盖,龙城的红莲夜终于燃起了真正的红莲篝火,各色浮灯在天空尽情飞舞。人们簇拥在火焰旁,暖乎乎的白气从每个人的嘴里被哈出来。于是人群就这样被笼罩在雾里,美好得像是火焰里派生而出的幻境。
  长桌宴仍在,红毯从广场铺到了西城门外,却变成了小贩们贩卖各国特色零食糕点的地方。人们更愿意与家人一同享用团圆饭——自龙城摆脱战争的阴影后,死神便鲜少光顾老人以外的健康生命了。拥有自己的家庭也不再是一种奢求,而是触手可及的心愿,是一种可以自由做出的选择。
  哪怕池奇很怀念当年大家凑在一起穷开心的日子,怀念那些知名不具的人们堪称惊艳的拿手好菜,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龙城,更好。
  “阿奇,粉蒸肉差不多了,给他们端上去吧。”顾轩薇掀开厨房的帘子喊了一声,又以单脚为支点,愉快滴转了一圈,回身继续摆她的点心拼盘。
  池奇这才从回忆中猛然醒来,讪笑两声,直接用手将蒸笼抽出来,往二楼端。
  还有些人保留了战争末期的习惯,带着家人前来,与值得托付性命的友人在红莲夜里吃一桌宴席。今时今日,他们正聚在这里。
  刚走到楼梯口,池奇就听见屋里的动静了。卡西亚吉充分发挥着自己身为鸟类的天赋,大嗓门地逗着小龙城玩:“你池奇老爹年轻的时候啊,犯过的傻还真不少,比如说这个……”
  池奇面色如常,却眉头一挑。这些混球,说谁的坏话呐?揭谁的老底呢?以为自己在谁家里做客啊?待会要吃谁做的饭呢?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比如说这个龙城的鳞币就是最好的例子。你爹刚刚成为城主那会儿,急于与绸国脱离干系,要自成一派,便派人铸造新币。对外汇率、价值尺度等是早已定下了的,可偏偏在被匠人问到新币模样时,哈哈,我们的龙帝大人就傻了眼喽。”
  这两句话刚脱口,池奇“啪”一下推开了房门。卡西亚吉先暼了大门一眼,发现来的不是顾轩薇,只是池奇而已,就面无表情地换了个动作,继续着他的故事:“还好当时陪着你爹一块儿去见匠人的唐宏梁唐叔叔相当机敏,直接从咱们的新晋城主大人尾巴上折下一块金鳞,对那匠人说,就按这个造型做——于是咱们龙城的货币,就真的是那鳞片模样的金色货币了。”
  “卡西亚吉,吃不吃肉?”池奇对揭露自己黑历史的家伙报以微笑。
  “吃啊……我靠!”卡西亚吉见池奇没有用隔热手套或者湿毛巾垫着,是直接用手拿上来的,想来不算太烫,便也直接伸手抓肉,结果自然是被刚出笼的蒸肉烫得一机灵。
  池奇笑眯眯摊开双手,掌心有细密的金鳞显现。很显然,属于龙的鳞片为他隔绝了大部分热量。
  卡西亚吉翻了个白眼。
  卡西亚吉年轻时曾隶属于“爪牙”,是经历过地狱式训练的杰出暗杀者,却在学习下毒时意外弄伤了脸部神经,让他难以做出任何表情。战争结束后,得益于陆忠律的妻子莉丝特的不懈治疗,他的脸有转好的迹象。可卡西亚吉做出一些高难度表情时,面部还是会不可控制地扭曲起来——就比如翻白眼的时候。
  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他故意做给池奇看的。
  池奇刚想以中指还击,就听见龙城拍了拍桌子,及时插话:“鸟叔叔说的这个事情我知道的,我们历史老师有教,课本上还有小插画呢。所以爸爸,叔叔不算在说爸爸坏话哦。你们不可以打架的,今天是红莲夜呢,大家要开开心心的过。”
  池奇闻言,张口想跟龙城说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他揉了揉太阳穴,眼角余光恰巧瞥见了坐在一旁的陆忠律。陆忠律抿着嘴,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正安静地,安静地看着他和卡西亚吉。以池奇对自家将军的了解,还是硬生生从陆忠律表面上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姿态里看出了一丝揶揄。他此刻想说的肯定是“你们两个怎么还没一个小孩像大人”。
  “咳,怎么把这茬写进教科书里啊,这是什么重要的事么?”遭受了龙城和陆忠律的双重“训斥”,池奇有些不太自在。
  不过鳞币事件倒是典型的年轻池奇式笑话了,他年轻时做事急躁,见识又少,总以为自己万事考虑得不能更周到了,临到头来才发现,事事差了不少意思,就如那画龙忘记点睛,什么都做不圆满。若非身旁有唐宏梁出谋划策,顾轩薇与陆忠律帮衬,卡西亚吉又在暗中把关情报,他这城主恐怕第一年就被人拉下马了。
  这铸币的事落在旁人眼里,趣闻一桩。可要是被当事人听进耳朵,就有些五味陈杂了。
  “原本编书的夫子是不打算写进去的。”陆忠律终于愿意开口救场了,“这不是什么值得去记的历史大事。”
  “要不是乡间传闻说,那鳞币是城主剜下金鳞制造而成,磨成粉末泡水可治百病,贴身而戴可御百鬼,搞得大家争先恐后囤积鳞币,乃至于一城经济差点因此一蹶不振,我们也不乐意从你年轻时候那一屁股的傻事里单独翻出这一件来,写到教科书里头去,告诫大家不要迷信。”卡西亚吉说这话的时候,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顾轩薇新端来的一盘糕点,他筷子一伸,抢在陆忠律之前夹了一块,连一个正眼也没给池奇。
  池奇叹了口气,抱怨道:“到底是谁在传播这种离谱的谣言啊?卡西亚吉,你的小鸟们知道些什么吗?”
  无论池奇说什么都喜欢顶两句嘴的卡西亚吉,这一刻竟然破天荒地没接池奇的话。
  “哎呀,打败了莱特耐塔的大英雄卡西亚吉,爪牙的第三代利爪,龙城最强大最神秘的情报部队余烬的大头领,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的毕鸦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池奇的语速很快,毫无语气起伏,仿佛这不是奉承话,而是一串烫嘴的咒语。
  卡西亚吉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池奇的茶楼人多眼杂,即便他们这些龙城元老聚会之前就在房间内贴上了隔音的符纸,但对真正精通潜入的高手来说,仍是无济于事。就拿卡西亚吉本人来说,他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绕过池奇的符纸,得到谈话内容。
  池奇仍在微笑,但卡西亚吉此刻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这位谍报头子叹了口气:“我如果说了那个人的名字,你心情会很不好。大过年的,放过自己。”
  已经将糕点全部端上桌的顾轩薇习以为常地坐上了宴席的主位,二郎腿一翘,毫不留情道:“唐宏梁。”
  池奇“哦”了一声,又一愣,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唐宏梁?”
  卡西亚吉只得点头:“鳞币推广之初,他是这么劝那些顽固的老人家放弃旧币的。只是那些老人以讹传讹,最终造出这么个泼天大谎。”
  池奇扯了扯嘴角,心情果然说不上好了。
  这位谋士的确是池奇的一块心病。他曾多次建议龙帝杀死敌军阵中的玛尔斯马提克——那头黑龙虽是敌人,却也是池奇为数不多的幼年玩伴,是顾轩薇的守护骑士,也是救命恩人。因此,他的提议每次都被池奇否决。可那个向来遵从城主决定的首辅竟然背着众人独自设局,逼池奇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斩杀挚友。
  之后他们闹得很不愉快,两人断绝来往数月,如今坐在此处参与聚会的所有人都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得以缓和,并为此做过不少尝试和努力。但唐宏梁却忽然死在病榻上,池奇甚至没能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作为城主,池奇心里清楚,没有唐宏梁的数次出谋划策,就不会有今日龙城的繁盛,龙帝也更无法独自面对莱特耐塔的大军。他是整个城市繁盛的基石,起码是基石之一。
  所以唐宏梁生前所做的许多事,说的很多话,已经融入城市里,滋生于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成为这里的一部分,成为这些非人的长生种们绕不开的一块顽石。
  哎,人类这样的短生种,逝去时大多是悄无声息的,走了就是走了,连一句话都再也说不上。 这在池奇内心深处留下深深的遗憾,留下一块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疮疤。
  他死了,但他的过往如幽灵般如影随形,折磨着活着的人。只要还身处龙城,池奇总会从任何地方想起这个人类,一遍又一遍,不管情愿或不情愿地想起来。然后那块伤疤被撕扯,一遍又一遍的撕扯。
  “我说了你不会高兴的。”卡西亚吉抿了一口茶水,让清淡的茶叶冲刷掉点心的甜味,准备品尝下一份食物。
  池奇叹了口气,这才落座,顺手将龙城抱入怀中:“我会慢慢放下的。”
  “不,你不会,你在这方面记性太好,是个注定要带着无数愧疚死去的情种。”卡西亚吉看了他一眼。
  池奇立即回头喊:“老婆,待会不许给卡西亚吉炸桂花鱼。”
  “你……小气鬼!”
  龙城见状赶紧从池奇腿上站起来,叉腰大喊:“爸爸,不要跟鸟叔叔再吵架啦!”
  饭桌上爆发出一阵大人的欢笑。
  今年的红莲夜,仍是如此热闹。
苍狼劲月 于 2022-2-2 22:17 补充以下内容
过年好论坛的朋友们过年好!带着新写的文过来拜个晚【?】年www好久没有过来发文了,有点不好意思了都

 

在咕了在咕了……

这边也拜个晚~~~~~年(X)

啊,通过日常小品剧的方式带出人物的经历、想法和背景设定,这是最有趣的了WWWWWWW
看到红莲篝火……就想知道大家会围着篝火跳锅庄吗?感觉画面会很有趣(XXX)
好奇卡西亚吉是个什么鸟(?),看描述和职业(?)像渡鸦一类,但竟和龙一样是长生种,难道其实是凤凰一类的?他的部门(?)叫余烬,那就像是不死鸟一类的?
“不,你不会,你在这方面记性太好,是个注定要带着无数愧疚死去的情种。”卡西亚吉看了他一眼。
emmm,“情种”,有猫腻,咋感觉池奇和谋士的关系不像他自己心理活动里那样单纯呢?(X)

虽然这篇出现了不少挺悲伤的调子,无论是城市的历史、个人的过去还是和故友的生离死别,但好在最后都落脚在了更美好的现状里,依然,是一个好年WWWWWW


【发帖际遇】羽·凌风 正在兽王森林散步,刚好看见小雪狼忆雪·雪漫,因为小家伙实在太萌了所以一整天神清气爽,获得 16探险经验 。

际遇事件仅作娱乐,正式设定请见【DL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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