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先说明一下
我不是经歷过社会的人所以思想不一定成熟
因此这篇的主观爱情看法可能跟读者价值观有差别
而且我认为没有必要针对这点讨论
因为这是一个高三生的价值观
本身就不是成熟的

但是我个人很喜欢这篇
这篇是展示珊娜和克基斯的个性的小品

-----------------------------------------------------------

「珊娜,这给你。」
「嗯?」
「下个礼拜,乔治要结婚,他要办一个告别单身派对,在皇家酒吧,你要去吗?」
「乔治?医检系主任?他现在才结婚啊?」
「唉!你自己也还不是单身?要不要去?」
「嗯……再看看。他跟谁结婚?」
「珍妮,生物演化所的一个新进博士后研究生。」
「她多大?」
「好像……二十九或差不多吧。」
「二十九岁唸完博士了?也很优秀嘛!」
「唉呀!怎么跟我们十八岁唸完的天才珊娜比呢?」

※          ※           ※

别间实验室的朋友离去后,珊娜淡淡的笑了。

结婚,或是说婚后生子,这个问题她很少想,因为,她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美洲豹猫种的遗传方式相当独特,是仅限母性的遗传方式,倘若一个母亲是豹猫种,她所有的女儿都将拥有种的身分,且她女儿所有的表姐妹也都是,因为来自外婆的种血统会遗传给家族裡所有的女性,所以,没有男性的豹猫种存在。然而大自然必定有方法制止这种几乎会侵扰普通人类造成种过繁衍的现象发生,避免所有的美国女人都是豹猫种而影响到正常的人类女人生存,豹猫种们有著天生的生殖缺陷,过薄而容易感染或穿孔的子宫壁、以及流产难产的体质,使得几乎所有的豹猫种都会死于难产。

这个特征,在大自然的强迫和神间的控制中将一直存在,用科学的语言可以说这个基因和豹猫种基因是永远无法解连锁的,亦即无法在自然法则下汰换掉。

这很残酷,生殖是豹猫种继续存在下去的唯一手段,也是大自然杀死她们防止过度数量的方法,她们不想生,但不能不生,也不能不死。珊娜的母亲斑爪若日,就因为生育了两个女儿而得到豹猫们前所未见的敬重。

在珊娜,她想把这个过程延后,延后至代理孕母正式成为合法行为,或是她觉得自己对科学的贡献已经完成后再说,但不知不觉间,她也三十二岁了,离适孕年龄极限不远,再等下去难产或不孕的机会又要再提高。

但,她仍然在寻觅。

※          ※           ※

「真想不到,珍妮会和乔治结婚耶!」

伦贝堡大学教师餐厅裡,珊娜和几个年纪相近的姐妹淘一起吃饭,她们之中只有珊娜是研究员,其他都仍是助研究员或更低的身分,但这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友谊。

高学歷的女性结婚年龄延后,全世界都有这个趋势,然而在座的几乎都是已婚或稳定交往且谈到婚姻了,只有珊娜似乎还在犹疑。

「是啊!乔治都四十了,珍妮胆子也太大!她不知道男人比女人命短吗?这么想守寡?还是想以后换一个?」这句话一出来,大家都笑出声,实际上这种残酷的笑话只有研究生物的女人会笑,在男人或是社会上其他人听来一点也不有趣。

「说到这个,咱们的珊娜大姐!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就是说!人家说你床上经验超丰富!你选定了没?」
「我……嗯……」
「拜讬!你可是男人眼中的好货呢!你自己看看,追著你背后跑的男人都可以再盖一栋大学!」
「少说也该稳定交往了吧?」
「之前不是有个胖胖的男生?什么中文系副教授啊?我看你跟他在一起很久耶!」

珊娜想,果然大家都看得出丹特对我的追求。

「他,我不是很喜欢。」
「唉!像他那种真的少了,你不要老是换嘛!我们看著都烦,那些男人都摩拳擦掌的,我们也想知道你到底选谁啦!」

「嗯,老实说,我有男朋友,交往很久了。」
「真的假的?」
「怎么都没看过你跟他出来?」
「他……住的很远。」
「就是你每个周末赶飞机去看的那位?」
「对。」
「他到底在干麻啊?听说你一天到晚为那个人请假?」

珊娜犹豫著没接下去,她知道克基斯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健康状况,即使那实在太明显了。

「好像看看他是怎样的人喔。」好在另一个人立刻转移了话题。
「是啊!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配得上珊娜。」

珊娜苦笑,要是她们看到克基斯一定会大失所望。

「欸!珊娜,带他来参加乔治的派对吧!」
「嗯……」珊娜推讬却不小心说溜了嘴:「他是军人,不一定有假。」

「军人啊?帅气的上尉或是少校?」
「是上校。」克基斯每次被叫错军衔就会大声纠正对方,珊娜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染上他的坏毛病了。

「是上校?我猜,是个强壮的大鬍子吧?声音低沉?」
「有傲人的胸肌喔?」
「黑皮肤,眼睛炯炯有神?」
「厚厚的嘴唇声音宏亮?」
「豪爽爱大笑?」
「光头?身上有满满的刺青?」
珊娜叹口气让她们乱猜,反正她们猜不到克基斯的长相,而且她不幸的发现这些女人对克基斯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正说著,几个男教师走过他们身边,在伦贝堡,夫妻对还蛮常见的,毕竟高学歷的人往往也觉得只有高学歷的对象配得起他们,在科学这行,夫妻同行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例如著名的居礼夫妇。

其中两位男教师是珊娜同性朋友的交往对象,他们停下足,跟他们的女人说话。

珊娜静静的看著,不知道有个人走到她身边。

「欸!你们知道吗?珊娜竟然有男朋友唷!」珊娜的朋友之一突然大声宣佈,男人们都露出惊讶且微带遗憾的神色,然后纷纷说些客套话。

「是谁这么好命?」
「听说是一个上校。」

一隻手环上珊娜的脖子,手毛擦得她发痒。

「珊娜!你有男朋友了?有没有搞错!你说的是我吗?」对方笑道。
「安德鲁,你走开!把你的前肢拿走!」珊娜警告。
「小猫咪!不要这样嘛!」被叫安德鲁的男人更挨近她:「你是我的啊!我以为那个位子是我的。」
「再警告一次,滚开!你什么货色也配得上我?」珊娜的眼睛露出凶光,大庭广众之下安德鲁缩回手,但他显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我配不上你?你看看这些男人!谁跟我们一样已经自己有间实验室而不用仰人鼻息的窝在别的老师门下?我就是比他们还帅你有什么意见嘛?你自己看看你美丽的脸蛋!我们是一样的呀。」
「你?去自己照照镜子吧!帅归帅,三辈子我也不想跟你做。」

在其他女人的逼视下安德鲁悻悻然离开了,其他男人们都鬆了一口气。

「乔安娜,你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吧?」
「当然不会!你还年轻啦!像珊娜和安德鲁那种人根本就是异类!」
「这不是异类,是有成就!」
「好啦!对了,珊娜,你可以带你的男朋友来吗?」
「不是说过他不一定有假吗?」
「至少说服一下安德鲁啦!看他,都要为你做牛做马了,你今天火气很大耶。」

珊娜心裡真的微微动起怒意,这些女人!他们分明是想看看克基斯比不比得上安德鲁,在她们眼裡,安德鲁被形容成又高又帅又强壮又聪明的完美男人,金髮蓝眼还有海滩晒出的古铜色肌肤,会拉小提琴又会拳击,说话也开朗风趣,家裡又有钱,带出去就是好看好面子,伦贝堡大学裡多少女教师喜欢他,但珊娜就是觉得安德鲁讨厌。

哼!克基斯怎么跟他这种肤浅的男人比?你们这些肤浅的女人!你们根本没看清安德鲁的真面目!我才不带小克基斯来吸脏空气!男人又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爱的!

※          ※           ※

「说句老实的,珊娜,安德鲁很好啊。」
「才怪!」
「军人会比知识份子好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开枪,珊娜,你也为自己优秀的基因想想嘛!」

给乔安娜这么一说,珊娜突然想到克基斯痴痴看著任务勳章两眼发直的表情。

※          ※           ※

白纸,一张白纸。

克基斯的脸简直像一张白纸,参差不齐的头髮、没有血色又因为常抿著薄到简直没有的嘴唇、低沉但中气不足的声音、完全找不到一粒鬍渣的下巴、龟毛工整到完全对称的上唇髭、乾瘪只有一张人皮和一架骨骼的身体、纹身一样的伤疤,几乎没有哪一点像她朋友们猜测的。

只有唯一一点,克基斯今天精神蛮好的,眼睛很清,有点亮。

「唉!」珊娜叹气,她不想安慰自己了,分明在看一个病人。

克基斯看著她,他的眼神在询问著 “发生了什么事?”珊娜悲哀的想他怎么可以这么沉默。

「克基斯!你说句话好吗?」
「我要说什么?」总算开口了。

「你啊!从刚刚我一进来已经过十五分钟了,你就一直看著我,一直用眼神问我要干麻怎么了,就是不说一句话!老天!我是怎么爱上你的?」
「你今天对我意见蛮多。」
「还有你那张脸!永远都一点表情也没有!你当兵当到神经麻痺了吗?笑一下也不行?」
「珊娜,我哪裡对不起你了?」
「你整个人啊!老天!你可以不要这么害羞吗?去跟别人说说话!一直窝在家裡生蛋啊?克基斯!你可以比较像一个男人吗?」
「……我向你道歉。」

克基斯站开几步离珊娜远一点,用一种 “对不起本来就是我不好”的表情看著珊娜,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珊娜今天脾气这么暴躁。

「你是不是坐飞机坐很久很累了?要是我开哈克去华盛顿特区接你,我保证让你坐得比坐在家裡还平稳。」他试图安抚她。
「你可以不要满脑子都是飞机吗?」
「我想你真的该换一个男人了,早就告诉你好几次我不是个好傢伙。」

克基斯冷冷的说,转身静静的回卧室去,临走前,他给珊娜一个很无奈的眼神,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他最爱的女人为什么在生他的气。

※          ※           ※

一看到克基斯的眼神,珊娜就后悔。

「老天!我刚刚干了什么?」她在心中咒骂自己。

她觉得刚刚一瞬间自己竟然忘记最初爱上克基斯的初衷,儘管行为刚直倔强,克基斯其实是个很纤细的男人,不只身材上,心理上更是纤细,情感上他很温柔也很脆弱,珊娜发现自己突然忘记曾经决定要扭转克基斯的人格缺陷,那是因为他不幸的童年和严苛的军旅生活造成的,根本不是他的错,这些年来,他已经很努力学著照顾自己的身体、过正常的生活和清楚的表达情绪,这些她明明都看在眼裡。

珊娜气自己刚才也变成一个肤浅的女人,只注意外表,没注意到克基斯心灵上的特别之处而深深伤害到他。

她深吸一口气,敲敲卧室的门。

「没有锁。」克基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淒凉,珊娜打开门,看见克基斯背著她坐在床缘,看著窗户外照进来的一方月光。

她轻轻坐到他身边,他低著头没有看她,珊娜想了想,先把对不起之类的话都吞下去。

「你爱我吗?」她问。
「……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珊娜看著克基斯,克基斯真的已经进步很多了,还记得两人刚认识时,克基斯身上的杀气让她恐怖得一步也不想靠近,现在,她随时都想让克基斯抱她一把。

她想到要是自己有一天跟克基斯一样,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半个亲人,只剩下两个朋友,最好的朋友,而其中一个朋友竟然说出这种话,她知道他现在有多受伤。

然而,另一个自私的念头浮出来了,她不应该过度保护克基斯,要是想真的把他训练成能够融入社会的男人,他那种阴沉的性格就该改一下,好歹是个男人,没跟女人公众出去过也太不应该了,克基斯有责任让她看起来很幸福。

毕竟,她也是个会爱慕虚荣的女人。

「对不起啦。」珊娜伸手摸克基斯的头髮:「刚刚对你乱发脾气。」
「不用觉得抱歉,本来就是我的错。」克基斯淡淡说道:「你本来就不应该在我身上花太多时间。」
「你在生气吗?」
「没有。」

「克基斯,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克基斯看著她。
「今天我的朋友们认为我还是单身,她们不知道我跟你交往很久了。」
「如果你觉得我们在交往就是在交往,如果你觉得我们刚刚分手了,那,就是分手了,你觉得怎样就怎样。」
「我们当然还在交往!你可以跟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吗?我想让她们看看,我可是有男朋友的。」
「好。」克基斯站起来,打开房间的灯。

「如果你刚才对我发脾气是因为你觉得我没有让你看起来很幸福,那确实是我的错,让女人被别人羡慕本来就是男人的责任。」

珊娜讶异于克基斯也了解她这么深。

「要去什么场合?」
「宴会,我朋友告别单身的派对,现场大概都会是些高知识份子或是中上阶层的,嗯,可能也会有几位军官吧。」
「没关係,有没有都无所谓。」
「真的没关係吗?我知道你很讨厌社交。」

※          ※           ※

克基斯心想,要是珊娜真的纯粹是因为自己从没陪她出席过任何场合而生气,当然是自己的错,自己老是让珊娜在病榻旁陪好几天,连个宴会也不去好像太任性了。

儘管他心裡一点也不想去,他实在很讨厌跟陌生人交谈,而他知道这回免不了的要跟人说话,但为了珊娜,克基斯决定勇敢的接受这个将来临的考验。

他拿出平常作为随身外套的制服,这其实是空军军官的正式场合穿著,有当礼服使用的功能,只是克基斯有好多件,平常都当外套穿。他在熨斗裡加点水,很仔细的把每一个角落都熨平,还特别把领子和肩章熨挺,从墙上把勳章拿下来小心别上去,然后把小蛙送他的深蓝丝质领带也用低温烫好。

珊娜看著他把一套整齐的制服挂进衣橱,忽然又开始担心华盛顿特区的脏空气会让他虚弱的肺很难受,但当她看见克基斯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她知道他准备好了。

她从克基斯身后环住他的腰,也许并不是要安慰他。

她猜自己可能也需要一个坚定的依靠。

※          ※            ※

月光下,克基斯抬头看著金碧辉煌的皇家酒吧。

皇家酒吧名字俗气,实际上却是附近最豪华的一间酒吧,甚至可以说是特区最豪华的,罗马式的贵气装潢和大理石大厅加上全法式的精緻餐点,结合舞厅和自助餐,店裡中间有个大舞池,周围还有许多桌椅包厢供打牌或玩桌上遊戏以及休息,每组顾客都有专门的服务生,要包它一晚不知道要多少钱。

克基斯穿著笔挺的军装牵著珊娜的手站在门口,照亮如白昼般的水银灯把他的深蓝色外套刷成深浅不同的渐层,肩章上金色的鹰型别章闪闪发亮,镀金边填珐瑯的胸章在光中把他的名字印成金色,黑靴子上白色的反光亮点像颜料绘製般。趴车小弟将珊娜的银色休旅车开走了,夜风中,他叼著烟斗望著这个著名的社交场所,一步步思考下一步的棋策。

珊娜穿著银色的晚礼服,礼服在玲珑幻彩的灯光下闪著各色的反光,低胸领镶著蕾丝,隐隐露出她漂亮的事业线,长头髮在头上磐成贵妇髻,髮间缠著一条缀满水晶圆珠的银丝,几乎没有化妆,只把本来就艳红的唇点得更浓些,灵秀的绿眼睛眨著醉人的丰采,如一双刚琢光的翡翠珠,她轻轻偏著头,用纤指隔著白丝绢手套握著克基斯的手。

「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

「先生,裡面大厅禁止吸烟,吸菸室在后方,现在请息烟谢谢。」一个身穿白衬衫红背心灰西装裤黑皮鞋的服务生上前来,礼貌的弯腰行礼。

克基斯拿下烟斗,让他看乾净的木槽没有半根菸丝。

以往他抽菸来减轻出任务的压力或是舒缓身体不适,然而抽菸毕竟是糟糕的习惯,加上过量饮酒,严重的伤害了他的肝臟,现在他答应珊娜绝不再碰菸了,但叼著烟斗可以给他比较安心的效果。

服务生点点头领著他们进去。

「珊娜,今晚我可以喝一点吗?」他轻轻用四海一家方言问。
「嗯,只可以喝香槟或红酒喔,不可以碰威士忌。」

※         ※           ※

宽大的迴廊裡左右立著两排身姿各异的石狮子,有花岗岩雕的红狮和黑页岩黑狮以及大理石白狮,牠们立在大理石水池中,口裡源源冒著甘泉。

朱红的锦鳞在雪白石池裡悠遊,五色灯光随轻柔的音乐变换,水晶吊灯切割光线,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充斥空间,穹顶有罗马式的浮纹。

舞池底部是黑白石拼成的复瓣菊花,肌肉阳刚健美或是身姿玲珑的人型石雕立在几个主要出入口附近,大厅周围一张张雕花木桌配著一对对红绒沙发椅。

在闹区有这种高级的欧式风格酒吧实在罕见,克基斯觉得自己根本来到十八十九世纪的欧洲了,他静静看著,露出赞赏的眼神。

「这裡是上层社会份子的聚会场所,当然不能太俗气啊。」珊娜握著他的手笑道。

他们走向刚刚开始聚集的人群,这个夜宴似乎没有邀请很多人,但大概蛮热闹的,参加者涵盖美国各上流社会的势力,不仅仅学界,克基斯还真看见几位陆军军官和异国人士。

「乔治的名气可大了,据说他的父亲拥有波音公司资金的六成,所以这裡有这么多的上流社会人士全是顾他父亲的名来的,说是告别单身派对,也有炫富和炫婚的意思。」
「我好像来错地方。」克基斯苦笑。
「唉!你一定开过波音公司的飞机啦!怕什么!我罩你呢!」

珊娜和克基斯走近人群,珊娜的朋友乔安娜率先发现了他们,带著她的男伴迎上来。

※          ※           ※

「嗨!珊娜!你来啦!」
「乔安娜!你今天穿这挺漂亮的。」
「唉!怎样也漂亮不过珊娜大姐呀!话说这位是你的……」
「我男朋友啊!克基斯,这是我同事乔安娜,现在在微生物研究室担任助理;珊娜,这是克基斯,美国最好的飞行员。」

克基斯心裡蛮无奈的,黑鹰的敏感身分让珊娜想不出个听起来比较正常的军衔和称呼。

「啊!克基斯上校吗?听珊娜说过你。」乔安娜立即热烈的与他握手,克基斯尽量保持著平和的表情,努力掩藏心中的不适应,他点点头:「你好,乔安娜小姐,很高兴跟你见面。」

「别客气!」乔安娜嘴裡说著客套话,一双眼睛却打量标本似的直勾勾瞧著克基斯,就像要把微生物的构造观察清楚,她也想把克基斯看穿,然而克基斯早料到会这样,平和的表情训练有素的不带任何一点情绪。

乔安娜似乎想介绍自己的男伴给克基斯认识,然而那个人一看见他,就假装没有注意到,转头跟服务生说话,要服务生带他去某处,似乎并不认识乔安娜和珊娜一般,乔安娜有点尴尬的微笑。

「啊!你们还没吃饭吧?」她快速转移话题。
「还没有啊!你吃过了吗?」珊娜客客气气的假装没看见刚刚的尴尬。
「嗯,舞会九点才开始,先把肚子填填也好!」乔安娜挥挥手,快速朝她男伴的所在位置移动过去了。

※          ※           ※

「克基斯,你刚刚还蛮好的。」珊娜和克基斯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进深深的红丝绒椅裡,她微笑著看著克基斯。

从刚刚她就一直在观察克基斯与人应对的反应,她当然有注意到乔安娜男伴不礼貌不欢迎的表示以及乔安娜洞察的表情,然而她也发现克基斯那张军官脸很有用,而且他比她想像的要机灵。

她决定等会儿多给克基斯几次独处或与人沟通的机会,让他练练社交,还有顺便从另一个角度检视他这个人。

当然她也不至于专程来给克基斯考验,她决定必要的时候她会来为他解围的,不要下猛药。

※          ※           ※

克基斯隐隐知道珊娜除了想要自己出席公众场合给她充面子之外,还有要考验他的意思,他不怪她,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向她证实自己可以跟人相处,不是孤癖冷漠的动物。

他不把这当作是珊娜对他的测试,他觉得这是机会,让大家看见珊娜也有幸福的感情生活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珊娜,我想我可以表现得更好。」
「真的?」
「你想看我跟别人相处的模式,我可以更社会化一点。」
「是啦……我看见了,但你实在是蛮沉默的。」
「我又没有社交恐惧症,我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克基斯,为什么你讨厌说话?」
「我习惯服从命令。」
「在军中你也从来不提意见吗?」
「很少,除非我认为这个任务真的很不可行。」

珊娜觉得这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作法,因为这样一来只要克基斯一出主意,大家就会重视。

因为言多必失,多说话的人大家不会重视他的话。

然而克基斯其实并没有这一层的考量,他的沉默是环境压迫成的,安格里家的男孩天生就较沉默,且小时候他多说什么母亲就会责备,因为白晓怡不喜欢他说英文而会要他说中文,但小时候中文不够好到可以表达意思,渐渐的他就不说了,即使后来已经学会流利的中文亦然。入学后常年遭霸凌让他更畏缩,被欺负长大的小孩子当然不太敢发声,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敬爱的父亲也是个沉默的人。

几项原因加起来,还没唸完书,克基斯就已经是个很少开口的人,环境养成他的无声。从军后,不只对命令没有意见,不舒服也不说,过劳也默默的忍著,很少人像他这样,要是没有杰佛逊观察他,他很可能累死在军旅生活裡。

不过,虽然克基斯不喜欢说话,口才也不太好,但还不至于结巴,必要时跟别人客套聊聊天还是可以的,而且在熟人面前他还算健谈,甚至可以看见他个性上开朗的一面。

当然,这是小蛙的特权。

※          ※           ※

「那,让我看看你表现得多好吧!」
「我也必须在你面前虚假的应对吗?」
「当然不用!」珊娜笑著伸手戳克基斯的脸颊:「我不会太逼你啦!」

克基斯很不明显的微笑了。

两位军官看见了他,走过来,克基斯微微瞥见他们都是陆军少将,站起来敬了举手礼。

「嘿!空军的朋友!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其中一人很热情的拍拍克基斯的肩膀:「噢!你的小姑娘还蛮漂亮的嘛!」
克基斯低头看著他们。
「在哪裡做事?」
「空军司令部。」克基斯含糊的回答。
「噢!那想必认识墨比肯中将和费德上将吧?是不是跟波音公司有关呢?」
「是啊!长官要我稍稍应对一下。」

谈了几句,由于克基斯故意使用模糊战术让他们搞不清楚他的身分,加上那两个将军发现他并不是空军裡位高权重的人,也就没有要深交的意思,客套几句就堆著笑脸走了。

克基斯朝珊娜使个眼色,表情写著:真现实。

「社交就是这样啊!」珊娜拉著他的手笑道:「一分客套九分假话。」
「嗯。」
「放心啦!我可没有这样敷衍你,我是真的爱你。」
「你敷衍我也没关係。」

珊娜叹口气站起来走到克基斯身后,轻轻抱他的头,给他顺顺头髮。

「吃点东西,好不好?」
克基斯面无表情的点头。

※          ※           ※

他们拿了一些精緻自助餐,珊娜发现克基斯今天其实蛮有精神的,食慾也很不错,吃得比平常还多。

这让她比较放心,进食量常常是估计紧迫与否的指标,现在看来克基斯不太焦虑,还蛮轻鬆的。

克基斯静静的看著周围的人群,默默把羊排放进嘴裡,他觉得这裡气氛很好,很舒服,红丝绒的厚窗帘一摺摺的弯捲如微笑,轻缓的音乐叮叮跳在他的耳际,配合著水池轻灵灵的水声,水晶吊灯的每一面光斑都挺温柔。

最重要的是他面前的女人,她的笑声如蓝天下白沙滩的清浪,金色的髮丝如阳光,白皙的皮肤透著温暖的粉红,像海中宝贝的珍壳内层,浓绿如椰影的眼睛坚定而自信,每一回克基斯仔细端详珊娜就会觉得自己根本配她不上,他可以看见珊娜的内心如椰干般坚直,但思虑如大海一般狡诈,光斑点点的蔚蓝海面也许下一秒就翻起滔天巨浪,天真开朗的面容下她可以狡猾也阴险,克基斯不敢揣度自己在她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也许是个陪衬品或玩物,他知道她若是要,绝对能轻鬆的玩弄自己,但他不在乎,他愿意相信珊娜对他很好,好得他无以回报。

不过他有他的坚持,他坚持人应该要互相尊重,从小他得不到应得的尊重,也不了解异性间该如何相处,但他在军中看见了互相尊重的男人过的快乐,某些意义上来说他也把珊娜当成伙伴,要得到伙伴的尊重,就该以身作则。他要珊娜尊重他,就绝不枉顾对珊娜的尊重。

特别去了解异性的思考模式反而失当,当作个体差异就行了。

珊娜看见克基斯苍白的脸似乎因为喝了几口而微微红起来。

「喝红酒也脸红?」
克基斯不好意思的低著头,他这回没有帽子可以揉,就轻轻拨著金色的桌巾。
「害羞啰?」
「嗯……」

珊娜得意的瞇著眼睛笑,她当然知道克基斯是因为看见自己很漂亮才脸红的。

克基斯确实常常脸红,尤其是珊娜对他说你好帅之类的事情,他会红得无地自容。珊娜看著窘迫的克基斯,她常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在她周围,比克基斯有钱也比他帅的男人很多,各个学歷也比他好,又健康又多才多艺,上流社会最好的男人几乎都会出现在她身边,她也知道自己可以轻易的挑一个暂时当作奴隶,好好的玩著,要是真想嫁了,也是门当户对。

但这些男人在她眼裡都是高风险。他们有著一个可怕的共通性让珊娜犹豫多年下不了手,他们是奴隶,但是暂时的,他们不会是永远的奴隶,而且他们也永远学不会尊重,就像他们自己的生活,金钱、权力、知识和地位,全都可以信手拈来,包括女人,他们知道自己的条件有多好,有多少女人想成为他们的物品,他们只是在慢慢等,等合适的挑上来。

当他们开始追求,仍然带著 “我就是想要这东西”、 “追到了这就是我的”的念头,他们想要女人做出依赖的样子,而他们可以任意做决定来显示他们的高贵,女人必须乖乖听话,而且他们高兴了就可以随意离开,女人是一个物品。

所以珊娜乐于享受恋爱的过程,她爱和他们一起说虚伪的情话却从不想跟他们厮守终身,她在他们离开前先离开,她只喜欢过程,这些男人一有令她不高兴的地方,她就把他们踢走。

她的外貌让这个遊戏永远也不停止,她知道不能太过火,当他们真的死心塌地成为她的奴隶他们也学不会尊重她,反而变得不再尊重自己,而且奴隶一有机会也会想要自己的东西。

她让自己成为一个大家都能追,但不容易到手的宝物。

※           ※            ※

「珊娜,你别一直盯著我。」

一听克基斯这么说,珊娜故意更靠近一点,用指节推高克基斯乾净的双下巴:「那你吻我吧!」
克基斯无法迴避的迎上珊娜的绿眼睛,然后,他坚定的闭上眼睛。

「做不到。」
「哈哈哈!」珊娜大笑,意料之中但在经验规则之外,她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去跟别人聊聊,你在这裡坐著吧!或是你想去交际一下也行!」

※          ※            ※

克基斯静静的看著他心爱的女人离开,他从不阻拦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握手或跳舞等等,甚至拥抱。他知道很多男人视这些为大禁忌,但他觉得这是珊娜的自由,虽然他从来不想,但要是有一天他想跟别的女人握手,他知道珊娜会同意。

而且珊娜从来不是他的,她爱他是她的自由。

※          ※           ※

珊娜走向她的同事们,女性同事一起坐在同一桌附近,男性同事刚好都不在。

她们刚刚都看见珊娜和克基斯亲密的行为了,她们都知道他是谁。

「珊娜,你的男朋友好辛苦,抱病来陪你。」乔安娜酸溜溜的说。
「没有啦!他平常都那个样子。」
「是吗?我看他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只是比较沉默。」
乔安娜站起身,不发一语独自走了,珊娜有注意到,自从他们跟乔安娜与她男朋友见面后,乔安娜的男友就没有再和她在一起过,她淡淡的叹了口气。

彼得,乔安娜现在的男朋友,也曾经追过她,后来转而 “爱上”乔安娜,但今天他的行为很明显,他觉得后悔,珊娜竟然克基斯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怎样都比克基斯好,自己竟然只有乔安娜,怎样珊娜都该选自己而不是选克基斯。

他暴露出他心裡对乔安娜的感觉只是想要替代品罢了,好证明自己不差,有女人要。

而乔安娜当然也知道,她又不笨。

※          ※           ※

「不过珊娜,他真的不太活泼耶。」另一个同事说。
「他看起来不太健康。」
「脸色蛮糟的。」
「嗯,他身体不太好。」面对朋友们的追问,珊娜无法迴避的承认。
「这样只是不太好?」
「目前还可以啦!好好注意其实生活还不成问题。」

「你到底怎么爱上他的?」
「喔,这个嘛……」珊娜看著静静专心品酒的克基斯:「一开始是觉得他很可怜,拖著身体却很努力的活著想为国家贡献心力,也没有半个亲人,根本没人会关心他,所以我就稍微拨点时间给他打个电话或是有空去陪陪,慢慢的我就发现他跟他的外表差很多,其实很温柔而且善于倾听,也很信任我,然后我发现我自己也开始对他说那些不敢随意分享的想法了,渐渐的就,嗯,他大概也是这样渐渐的爱上我的吧。」

「珊娜,这个人真的有感情吗?」
「从他刚刚进来我就没有看见他笑。」
「他会笑啦!他笑起来超可爱的。」
「我才不相信。」
「他笑起来像小孩子。」
「才怪!」

珊娜不想说服她的同事有关克基斯的任何事,她知道她们不懂也永远看不到,她们这辈子就是要安全的在实验室裡度过,她们不会惊恐迷茫的被不明人士追杀、她们无需用枪指著任何人、除了临终时,她们从不站在生死边缘上、她们从不担心自己好好没事就再也回不来。

她们的男人也无须她们担心、她们不担心他尸骨无存、她们不可能会抱著血流如注奄奄一息的男人在黑夜的树林裡、她们不担心一通电话他就再也回不来、她们也不担心和他分开后就再也看不到。

所以,她们执著在金钱权利和外貌上、她们巴不得再也不要看到分手的情人、她们把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当真、她们很脆弱心灵容易受伤、她们把情场上的风风雨雨视为人生最大的刺激和挑战、把唇战和口舌之争视为枪林弹雨的极致。

但珊娜和克基斯都知道事实远不止于此。

珊娜偶尔会气克基斯不会说话,但她心知肚明不是会说就是真的,真的也不一定要说,她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诸如晚餐谁出钱而对克基斯留下小怨,因为她不希望当她再也看不见克基斯时记忆裡有这种小事的污点,克基斯不帅但她很满意,比起身体他的容貌已经够幸运,她也不奢望要在海滩上躺在男人怀裡羡煞其他人,因为结实的男人每个躺起来都一样,而且毫无特色。

她也喜欢特别的东西。

※          ※           ※

「要是你们不相信,我去逗他笑。」
「你可以让他笑?」
「当然!他是我男朋友!」
「好,等等再去,我们还没说完呢!」

「你知道吗?」其中一位同事认真看著珊娜:「他的学歷几乎只有高中喔,上了军校还能多学什么?」
「他是经济学硕士咧!」
「可是他会赚钱吗?」
「唉!他要的话可以把这裏全部的人的财产都赚过来。」珊娜对克基斯的财经能力和存款吃惊过好几次。

「再来,军人的思维模式很死板,你真的可以跟他沟通?他跟你一言不合会不会……」
「我们可以沟通,因为我不欺骗他。」珊娜认真的说:「我们会对对方说出真正的看法,讨论以后决定。」
「还有,根据我的知识判断,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另一名心理系的朋友说道:「他的眼神很空,社交让他紧迫,他很压抑,连坐沙发都不太放鬆,精神状况不稳定。」
「那是习惯,他习惯正襟危坐,」珊娜点点头,她不想否认克基斯的精神状况出过问题:「他已经好多了,跟普通人没有两样,我对他一清二楚。」
「可我还是觉得他很可怕,他身上有种,嗯,阴沉沉的杀气。」
「打过仗的人谁没有杀气?」
「打过仗的男人总是有点不解风趣,在心理上总会受到战争一定程度的伤害。」
「我已经慢慢帮他治好了。」

「珊娜,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想清楚,你在这裡这么久,他都不过来寒暄一下也不来表现爱意,你真的幸福吗?」
「他当然不过来啊!因为我知道你们要谈他,我要他别过来的。」
「你真的爱他,但他爱妳吗?」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珊娜得意的笑起来:「他很尊重我,当然,我会想办法让他快乐,因为我爱他。」
「你要跟他分手,他会说什么?」
「他会尊重我的自由和选择。」
「真的?」
「真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去逗他笑给你们看,以兹证实!」

※          ※           ※

克基斯听不见珊娜她们说什么,这样的距离大多数人听不到对话,加上吵杂的机场多年来损伤了他的耳朵,而且他也没有兽化耳内系统的习惯,他只是静静的欣赏著珊娜。

欣赏她窈窕的身姿,欣赏她的容貌,欣赏她与人说笑时绽开的笑靥,欣赏她自由活动著的迷人丰采。

自由的鸟儿总比笼中鸟美丽。

那个女人现在朝他走过来了,不疾不缓的柔步,她像隻优雅的猫儿。

「一直在偷偷瞧我?」她银铃般笑著。
克基斯不好意思的摇头。
「看你今天蛮开心的?」
「嗯。」
「开心就笑一下嘛!」珊娜挨近他,用手触摸他的脸颊。
「你以为你说了我就能笑?我连自己想笑也不一定笑得出来。」
「那……如何?」珊娜倾身,出其不意的吻了克基斯的额头。

克基斯立刻笑了,不大但明显的笑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珊娜突然亲吻,但大概是大庭广众下第一次,他突然有一种很快乐的感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女人爱的男人,他轻轻弯起嘴角,脸上带著一点点身不由己的无奈,他真的不知道珊娜要亲他,像小学男生被暗恋的女生接受后那种害羞又受宠若惊的表情。

苍白的脸颊立刻扑上两片轻红。

珊娜轻吻的呼气声还轻轻萦绕在他耳畔,克基斯像醉了一样靠进沙发,无法克制生理上爱意刺激的陶醉,在这时候,猫儿已经又滑著莲步、像来时一般,飘然远去。

他温柔的看著珊娜在他平面的视野裡离开。

※          ※           ※

女人们微微吃惊,但会意的叹了口气。

「珊娜,我收回刚刚对你男朋友的敌视。」
「怎么了?」
「老实说我挺羡慕你了,吉姆从不用那种表情看我,他觉得我吻他是应该的。」
「我也是,约翰甚至会为了我不吻他而发脾气。」

「他叫什么名字?」
「克基斯˙安格里,他喜欢被叫克基斯上校。」
「为什么不叫安格里上校?」
「想跟他爸爸区分啊!」
「克基斯……听起来好像日本人。」
「才不是!他会不高兴,他可是以身为美国人自豪的。」
「他是纯种白人吗?看起来不像。」
「母亲是中国人,他中文说得非常好喔!」

※          ※           ※

正说著,珊娜吃惊的看见一个人出现在迴廊底端。

是安德鲁。

安德鲁跟新郎乔治不熟,照理来说不会被邀请,不过他跟新娘珍妮曾短暂交往,珍妮约他也不是不可能,但珊娜知道他现在出现在这裡必定与珍妮无关,因为安德鲁是个准时的人从不迟到,要是收到请帖,他头几个就会出现。

他现在出现,定是有人叫他来。

珊娜紧张的转头看克基斯,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          ※           ※

克基斯一直都在注意著珊娜,他看见珊娜瞥过迴廊后露出警戒的神色,他马上也转过去看,看见一个外观上完美的男人正跟在一个慢步踱著的服务生身后,但他显然很急著要走到大厅,却又不好意思超越。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给珊娜带来压迫。

※          ※           ※

珊娜知道安德鲁一定会找克基斯麻烦,她想过去克基斯那裡帮他,但又警觉到现在在场这么多男人,安德鲁未必分得出谁是珊娜的男友,自己移动反而欲盖弥彰。

克基斯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他的眼睛在说:放心,我能处理。

※          ※           ※

「希望他不会发现上校。」珊娜的同事低声说。

然而珊娜痛苦的看著安德鲁倒了杯威士忌直直朝克基斯走过去,军服上的肩章暴露了他的身分。

而在场其他军界人士全都是位高权重的陆军将军。

※          ※           ※

克基斯冷静的品著红酒,他不是故作镇定,他早就准备好了,要是有人要找他的麻烦,不是在学歷上、经济上、口才上或是健康上,就是在容貌上。

他看见灰色的西装出现在自己对面挡住红绒椅背,然后慢慢下移,露出一张俊俏的脸。

跟杰佛逊有点类似,但绝对不诚实。

「嗨!没看过军人只喝红酒的。」
克基斯把眼睛从杯缘裡移上来,注视著安德鲁,红酒的血红色泽似乎印在他深栗色的眼眸裡了。
「这是好酒。」他淡淡的放下杯子。

「我叫安德鲁˙达尔文,伦贝堡大学生物演化学教授,阁下怎么称呼?」安德鲁朝克基斯伸出强壮宽大的右手掌。
「克基斯˙安格里,空军飞官。」克基斯冷冷的说,摆出招牌的军官脸并伸手握住安德鲁的手。

安德鲁猛然施力紧紧握住克基斯纤细修长的手指,想让他因疼痛叫出声来导致失态,但克基斯根本不吃他这招,在军中比腕力臂力或掌力是常见的遊戏,克基斯瘦虽瘦虚虽虚,手指的劲道却大的惊人,他也紧紧握住安德鲁的手,脸上却一点波动也没有,安德鲁变了色,半挣半甩的脱了开。

要是他知道克基斯可以用两指的力量拔开酒瓶木塞而完全不需要开瓶器,他绝不敢跟克基斯玩这个遊戏。

「对不起,军中的问好方式。」他轻轻向安德鲁道歉。

※          ※           ※

珊娜坐在稍远处静静观察,这些全逃不过她猫的听力,要是珊娜愿意她可以轻易听见几乎整个会场的所有声音。

她的同事们也看著,虽然听不到对话,但他们光看安德鲁的反应也知道怎么回事。

她们低声笑起来,珊娜没笑,两个男人都知道她在这裡,她有点紧张。

要是克基斯太孬需要她出手的话,她绝对会在同性同事面前丢尽颜面,一个需要女人救场的男人,丢自己的脸也丢女人的脸,根本不配当男人。

※          ※           ※

「真没想到会在宴会中认识你啊!想必将军你是很重要的将领吧?」安德鲁故意装做不懂军阶,他有意嘲笑克基斯。

克基斯没料到竟有人一开始就攻击他的军阶,他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没人会在意,而且他一直以跟父亲一样同为上校为荣,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老实回答:「我只是上校。」
「只是上校?天啊!这国家真是看走眼了,这么好的人才不拔擢。」安德鲁优雅的喝了一口威士忌,用蓝眼睛盯著他,稍稍把眉毛一撇,故作惊讶。
「过奖。」
「在这裡的人都是有将军的水准呢!没给你肩上别颗星真是浪费人才。」他放下杯子,瞥著克基斯手上高脚杯裡的液体。

红酒,女人的酒。

※          ※           ※

珊娜一听,气在心裡,安德鲁竟然一点都不包装一下尖锐的言词,分明在说克基斯不配坐这裡,但克基斯定定的看她一眼。

我能应付。

「在下不成材,还请教授包涵。」他淡淡的应对。
「安格里先生,你会在这儿一定是有名份的人,敢问在何处高就?」
「唔,空军司令部。」
「唉!实在很辛苦吧!听说最近军官工作吃重,连擦洗飞机都要校官出手,是这样吗?」安德鲁几乎说一句就喝一口,故意靠克基斯很近,把酒气喷在他脸上。

他觉得克基斯是个不值一提的弱者,长相平庸还带点外国气,神情憔悴态度软弱,个性退缩,跟自己一比就是云泥之别,看著克基斯,安德鲁自信的高笑,连这样平凡无能的货色也敢跟他竞争?

他得意的抬高下巴看向珊娜,故意把一隻手重重按上桌面:「是吧?」

「没有。」
「别推辞,我是为你们好啊!政府最近越来越剥夺军人的人权了,看看你都被操成什么样了?真为你感到怜惜,这样的人才没被拔擢,还在营区受尽折磨。」
克基斯不回话,他不想回。

「喝红酒对你也好啦!听说可以让脸色好看些?你实在该跟政府建议,像你这样的好军官都成这副模样,国家怎么打仗!」

珊娜有点担心克基斯会跳起来拿枪指著安德鲁,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是多虑,克基斯自小忍受的羞辱比这严厉多了。

但就因此,他一直迟迟没有回嘴。

「不,我们都是自愿为国家奉献的,政府很照顾我们的健康。」
「是这样啊!那么,我再次为你感到难过,他们一定常常忘记你,你不是重要人物吗?」
克基斯喝一口酒。
「实在很为美国的未来担心,唉!这样一想我自己真的好愧疚,身强体壮的人坐在实验室吹冷气翘著脚,你却得在机场出卖劳力,工人能组织工会,想必军人也有军人工会吧?」
「我说过了,国家照顾我们很好。」
安德鲁并不理会克基斯的回应,迳自接下去:「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毕竟脑袋决定了位置,我坐在实验室,怎样也该感谢我的父母良好的基因才是。」

珊娜叹口气用手捧著脸,她发现克基斯根本对安德鲁毫无招架之力,安德鲁已经从他的军阶攻击到身体健康,接下来不知道要先攻击他的学歷还是血统,克基斯混血儿的外貌真的太明显了。

克基斯静静的看著珊娜。

「我也不是要特别发扬什么大日耳曼主义或是种族优越啦!只不过,毕竟在下是做演化研究,我得特别点明,亲代基因优良无病态突变或者是亲代在族群裡地位较高,后代较优良的机率也比较大,唉,优良的定义是没有基因缺陷或先天体弱多病等等的异状。」
「我父亲也是战斗机飞行员。」
「啊!那我们是否可以推论你父亲做了不配他身份的决定?」安德鲁顺手拿了经过的服务生端盘上另一杯威士忌,推到克基斯面前,克基斯静静的不予理会。

他不想违背刚刚答应珊娜只喝红酒和香槟的话语,但要是他要,他可以跟安德鲁一拼,比著把烈酒往肚裡倒,安德鲁一定比他先醉,以往在军中也没几个人酒量比他好,只不过,他觉得这样做事后要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

珊娜觉得焦虑,更觉得丢脸,克基斯竟然一句也不还嘴,应该说根本不会还嘴,刚刚那种握指的蛮力倒还有,嘴上一开战又成了废物,最后一定是安德鲁得意洋洋的赢得唇战胜利,克基斯会一如以往的沉默。

她知道克基斯的酒量,现在她觉得克基斯是个很死脑筋的人,拼一下也无伤大雅,守著刚刚的誓言出卖男人颜面。

而且,克基斯再继续丢脸下去,也丢她的面子。

「按照个带有些微偏见但很通用的看法,多数低教育水平的父母无法给孩子高水准教育,不是孩子的错啊!只是环境使然,没听过好男不当兵吗!说不定,你其实是优秀的妇产科医生呢!只是没地方发挥。」
「妇科医生?」
「现在是肥缺!你不知道吗?唉!那你对女人也太不了解了!」
「……」
「毕竟也不能怪你,绑在军营失去自由的笼中鸟,会飞有什么用呢?」

克基斯还是只默默的喝一口酒,面无表情。

珊娜突然不想去救他了,看看这个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这是我的选择。」
「唉!猎人捕鸟,笨的或反应慢的总是会被抓走,这是天择。」
「……」
「聪明的个体,就能活下来,享尽一切荣华富贵!」

珊娜甚至开始觉得克基斯的眼神是天生就长得坚定而不是他的人真的坚定。

她郑重的告诉自己他是个弱者。

※          ※           ※

珊娜觉得自己实在很善变,对克基斯的好印象就在几分钟内几乎破碎殆尽,几天前对克基斯的不耐和抱怨又涌上心头,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怎么会爱上他。

克基斯,真的是个没有一点点男人该有的野心企图,或是攻击性的人。

他太柔弱了。

其他的女人也静观著事态发展,至今为止他们都听不到对话内容,但他们可以看出珊娜对克基斯的失望。

毕竟,真的蛮丢脸,当著这么多女人的面显示出自己选了个不好的男人,根本就是在表示自己眼光有问题,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好,间接显示自己名不副实。

※          ※           ※

克基斯弯起嘴角,做了个似乎是笑容的表情,但珊娜知道那不是真心的笑容。

他感受到了她的失望。

突然,他把红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挺起胸膛,自上而下俯视安德鲁,刚刚那种温和冷静的眼神渐渐消失,他的眼睛慢慢变得冰冷自傲,就像以往出征前睥睨敌人的神情。

「这是没办法的,即使天资聪颖,总不能人人都立志坐冷气房享受安逸生活,这样美国垮更快。能者多劳,付出是应该的,要是跟我们俩一样优秀的男人都不去当军官,让军官智商也和全体士兵的平均值一样的话,美国才真要糟了,所以聪明的军官是必要的。如果麦克阿瑟智量狭小不愿意为国军,不,国家付出的话,他肯定抱诺贝尔奖回家。」克基斯的声音低低的,音量不大,但珊娜听得很清楚。

珊娜发现他又开始像一头鹰了。

「哈哈!安格里先生,你认为你堪比麦克阿瑟?人人都能做麦克阿瑟?」安德鲁大笑,他的声音已让女人们都听见,微醺著,胆子也大了。

「我可没这么说,但我想你大概跟巴尔提摩一样伟大,是吧?你这个年纪该得诺贝尔生理医学奖的,真是可惜!老天有意折磨人。」克基斯以其人道还治其人之身。
安德鲁稍稍诧异,克基斯竟然知道巴尔提摩。

珊娜也微感讶异,自己閒来没事跟克基斯说的科学史他竟然记得。

大卫˙巴尔提摩,人称反转录教父,以37岁的 “稚龄”得到诺贝尔生理医学奖。

这个人对克基斯来说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他不会因为知道反转录是什么而赢得一场战争,也不必知道mRNA是什么意思,这个核醣核酸不会增进投资报酬率,但珊娜确定克基斯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做什么,因为自己曾跟他说过。

克基斯为什么还记得呢?

「哦!巴尔提摩?」安德鲁也站起来,但当然不及克基斯的身高:「真是错看你了,上校,你真的了解反转录是什么意思?」
「你没必要故意对我夸大解释这个,用一堆无意义的专有名词来炫耀你似乎懂得比别人多,反转录就是反转录,定义就是那样,我不期望你可以讲出什么新花招,也不用你教我更多垃圾,更不用因为你问我就乖乖回答你,我又不是可怜的研究生要接受你的拷问,还屈尊著犹豫找字词解释人人知之的知识。」

珊娜冒著冷汗,她确定克基斯根本不知道反转录是什么,他这是兵行险者,用军官的威严压迫掩饰自己的无知,要是这时候安德鲁不跟他比气势了开始认真钻学问,他绝对三两下被击垮,克基斯这是大赌了一把。

「听起来,上校你是有两把刷子嘛!真可惜没有机会一同从事追求真理的伟大探险,不愧为可以站在这裡的人啊!但是你知道虎克吗?」
「在这裡演算虎克定律或探讨细胞壁的构造也未免太煞风景了。」

珊娜忍不住笑出来,她又开始对克几乎恢復信任了,克基斯讲的都是自己曾跟他说过的,她记的清清楚楚,那天晚上她靠在克基斯身上跟他说虎克的故事。

克基斯为什么要记得这些跟他不相关或对他来说无用的知识?许多学生费尽心机也记不住,但克基斯记住了,他定然用过心。

「当然不是要演算什么定律,你知道吗?我们都知道虎克是多么的有才华,但为什么他没有更好的表现超越牛顿?因为,」安德鲁一拨头髮,犀利的看著克基斯:「他无法超越身体上的残障。他的面容,连教授也诧异。容貌确实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未来,不是吗?」
「当然。」克基斯脸色阴沉。
「所以我为你具备的丰富知识感到遗憾。当然,穿军装和衬衫是个好主意,没有男人穿军装后不好看,因此你的选择确实很适用于你,但这样一来,你的高智商和渊博的学识全都是浪费。」

珊娜又叹气,用虎克来攻击克基斯确实有那么一点太贴切了,虎克又丑又病,交际能力低落,孤僻害羞固执的个性跟克基斯真有那么几分相似,这下克基斯大概很难反驳了。

「我可不会因此畏缩,我的价值我自己能度量,我敢站在这裡与你们平起平坐,我不觉得我有哪一点不如你。啊!可能我要弯腰去绑鞋带要比你多耗个几毫秒吧!长神经传导比较慢抱歉,还有高空氧气比较稀薄所以我脸色没你那么好,但这裡空气污染物不多,要不要上来试试?」意料之外,克基斯攻击了安德鲁的身高。

珊娜这下又笑了,而且笑出声,克基斯的幽默常人很难体会,连她自己也不是每次都懂,但这回可有趣了,克基斯对科学的解释很另类,而且重要的是他赌赢了。

他看出来了安德鲁只想要在表面上赢过他,没有真正要用知识羞辱他的意思,这是安德鲁的失误,要是他继续紧咬深入的科学问题,只懂通识的克基斯就会无以应对。

她仔细思索克基斯为什么要记住这些知识,然后她推测这是因为克基斯在乎她,克基斯把知识与珊娜连结,与珊娜有关的事他都会特别注意记得,包括了知识。

看来,克基斯是很在乎她的。

也有一个可能,克基斯不想让别人瞧不起珊娜,说她眼光差,珊娜想起上上礼拜克基斯邮购了一些知识性书刊,还跟小蛙一起在书房看,看得两个人又笑又闹的他大概是想充充自己的内涵,好不要丢珊娜的脸。

没有珊娜,他才不会浪费时间跟力气去读书呢!那些书对他来说没有用,比不上开一次飞机的价值。

珊娜想起克基斯每一次听她说科学知识时那种专注的表情。他的环境没有给他机会掌握这些知识,虽然对他来说也不需要,但他在有珊娜之后开始认真的学了,为了把自己变得更好。

就像他学著照顾自己和表达情绪一样,慢慢的、但一直进步了。

※          ※           ※

一不小心,珊娜没跟上两个男人的一小段谈话,等她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切换了话题。

而且,话题在自己身上。

「看见那边那个女人吗?她是我的。」安德鲁一手拿著威士忌一手指珊娜,用威胁性十足的语气说。
「抱歉?」克基斯盯著他,问。
「我是说,我跟她非常非常熟。」

安德鲁暂时把「你最好小心点」之类的话吞下去,他其实已经无意维持根本就不存在的礼貌,克基斯的眼神看得他很不自在,他试图瞪回去,猜想这个对手的心情。

但没有用,克基斯在军中接受最完备的训练就是抿去情绪。

「啊!真巧,我也和她非常熟。」克基斯继续盯著他,用没有感情的凶狠眼睛瞅他。
「别开玩笑了!我跟她朝夕相处的倒是从没看过你!」
「她跟我在一起时也从没提过你。」
「哈哈!对可怜的你说她已经有未婚夫实在太残忍了,她可是个仁慈的好女孩。」
「不,她从不跟我说不重要的事,也不会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人。」

「那么,她脚踏两条船啰?」安德鲁故意问。
「我想没有。」
「那你是怎么回事?老天!我们是情敌啊!真是可惜了你的资质,但她可不会同情你,她有时是残忍的。」
「当然,她很残忍,所以她故意让你看见我。」克基斯稍稍抬高下巴。

珊娜看著安德鲁说话愈来愈尖酸,而且渐渐要侵扰到她的人格评价了,她有点想出去打圆场或是终止争论,女同事们已经把这当作是好戏,她们也很少看到珊娜在两个男人之间犹豫不决,她们并不知道她的难处。

她是两难的,要是去帮克基斯说话,就表明了克基斯是个需要女人罩的弱者,间接显示出她的眼光异常、在择偶问题上无能;要是不去帮克基斯,克基斯似乎真的说不赢安德鲁,他的口才确实很可怜。

「我有信心她会选择我。」安德鲁瞪著克基斯。

※          ※           ※

克基斯没说话,只继续看著他,珊娜这才发现克基斯其实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从他不说话时候开始,克基斯就一点一滴回復他身为一个冷血战士的无情眼神,这些年和平的生活让他暂时脱去杀人者的外衣,但他是个满手血腥的军人这点从来没有变过,他也没有失去过在战场染上的杀气,他开始变回少校的时候,那个连珊娜都不敢靠他太近的空中兵器。

安德鲁突然觉得再也留不住了,克基斯的眼神真的很可怕,不但凶狠且严厉,像是两把刺刀,安德鲁觉得克基斯像是要看穿他、盯穿他、捅穿他、知道他一切秘密,那是能致人于死的眼神,配合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安德鲁瞬间觉得恐惧。

即使克基斯的语言上没有很大的说服力或攻击性,光是他的表情和身上的气息就足以使他颤慄,他一直担心克基斯会冷不防掏出枪轰掉他的脑袋,就像是印象中军人解决问题的 “标准流程”。

他也数度尝试瞪回去,但面对克基斯无情的脸,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眼光攻击是否有起到效用,不管如何刺他羞辱他,他一直都是无表情的应付著,看不出来是否有受到影响。

他当然瞪不赢克基斯,那可是看穿死亡的眼神,只有战士才有那样的杀意,像安德鲁这种在和平的生活裡养肥了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战争赋予的沧桑和坚决,也没有歷战的胆量,克基斯最不平凡的正是他经歷的够多。

枪膛上滚过来的人生,自然犀利过办公室安逸的培养皿。

「我想她不会毁掉我们的婚约的。」他悻悻然自挖了个台阶下,威胁式的吆喝道,然后故作潇洒的离开,做出宣示后留给失败者烂摊子的样子,其实心裡怕得要命。

※          ※           ※

安德鲁走向珊娜,但珊娜当然也不傻,一溜烟已经不见了。

她跑掉之前,看了克基斯一眼,克基斯的眼神依然凶残,彷彿又回到了几年前他们初识的那场任务,那个杀气腾腾不苟言笑的军官,一生只为任务而活。

他接上她的眼光,立即软化下来。

※          ※           ※

克基斯叹了口气,懒懒的坐下去,对他来讲跟别人吵架真的很费体力,他宁可在5个以上的G力下打十小时的空战还觉得舒服些。

一会儿,一隻手放上他的肩膀。

克基斯一点也不想回头看。

「Puppy……」
「别说了……刚才有够丢脸……」

珊娜也没说什么,她刚刚也走了一回信任的U型谷。

「我们去走走吧,这裡好多人,啊!去跟乔治打个招呼。」

※         ※           ※

安德鲁悻悻的在聚会人群间乱走,猛一抬头,看见乔安娜。

乔安娜一脸不屑的看著他。

「达尔文博士,你口才可真好啊!」
「那个人实在……」
「叫你来是浪费了我的电话钱!彼得不可靠,你也不遑多让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德鲁怒道,刚刚跟克基斯争执的怒意都要发在乔安娜身上了。

乔安娜也很不高兴,她原以为安德鲁可以奚落克基斯一番,让珊娜丢尽颜面,没想到安德鲁没办法丢光克基斯的脸,她不明白一直佔上风的安德鲁为何退缩了,但她刚刚坐在克基斯背后,看不到克基斯的眼神,要是看到,她大概也会花容失色。

「你自己为是完美的男人吗?连那个又病又弱又丑口才又差的男人也辩不赢他!跟他讲一讲就自己跑掉了?」
「你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可怕!」
「哼!」她嘲讽的一撇嘴:「谁说自己的蓝眼睛最英俊?你只不过是个跟我一样的输家罢了!没错!我乔安娜是次级品彼得不屑,你安德鲁也是次级品!比不上那个上校!珊娜不屑你!」
「我安德鲁是次级品?那我看彼德还真是屈尊又大方!跟你这种母狗还有话讲!」
「你自己呢?到处宣称珊娜是你未婚妻!你以为这是封建时代指腹为婚男权坐大吗?」
「就是有你这种女人女权主义才会日渐偏激!」
……

他们吵了起来,一开始小声,渐渐的大声了。

※          ※           ※

「珊娜,我刚刚……」克基斯摇摇头,觉得无脸见珊娜。

他用眼神询问著:你是不是不再信任我了?

「克基斯,我要跟你道歉。」
「不必了。」他摇头。
「我刚才……」
「我知道,我的错,我表现不好。」他又回到淡淡的哀伤的表情和声音。

珊娜觉得是自己不好,一开始决定把克基斯带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是建立在炫耀的基础上的,她自己也不小心把克基斯视为了玩物或是所有物,用带著东西来展示的心态走进这裡。

自己也变得肤浅了,要是自己不要这么物化爱情,刚刚根本不用承受那种好面子的折磨,要是自己真的是纯粹的爱克基斯,克基斯跟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也知道那些都不是真心话?都是假话都只是气话或逞面子的话,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语言。

「克基斯,每个人都有缺点,要是我爱你,就会容忍你的缺点。」
「那你有什么缺点?」
「我?」珊娜笑:「你都已经忍啦!」

克基斯皱了皱眉头,他其实觉得很累,更不想说话了,心情也很复杂,他甚至不知道,珊娜现在是否爱他。

看起来是,但刚刚珊娜失望的表情还是让他戒备而感到难过。

珊娜看出来克基斯的想法,知他若她,但现在,她一时也是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对克基斯是什么感觉。

「我们回家吧!」她拍拍他的肩膀。

你累了。她没说。

※          ※           ※

「……所以你根本是想看我来这裡出糗!你故意要让我看见珊娜是幸福的!然后让我跟去他吵架!你是蓄意丢我的脸!你这是陷计诽谤!小人!」
「我没有!我确实想要你帮我平一下,但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有!你这阴险的女人!」
「你才是雄性的失败者!你会被天择!没有女人会喜欢你!我为你的前几任女友感到怜悯!」

乔安娜和安德鲁越吵越凶,开始大声的嚷叫,浑然不管了形象,乔安娜一开始就因彼得的负心离去而自卑不再注意自己的礼仪,安德鲁莫名觉得自己一来这个宴会就是在受窝囊气,乘著刚刚他们借酒浇愁,现在酒兴大发肚裡的酒精更加助了可燃物的含量。

沿烧日趋激烈。

这裏很多高官、这裡很多显贵,但他们不顾形象的大吵,也许对他们两个来说,情场上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他们把完美的配偶看的太重要,重要得竟牺牲掉社交场合的身分与矜持。

在社交场合失态,有可能影响一辈子,尤其是这个宴会几乎可以涵盖多数美国的高层势力,这是公然毁掉自己的形象。

其他的名媛绅士深恐被认为是爱听閒言閒语或管閒事的人,都纷纷走避假装没看见,并不想去劝架或蹚这趟浑水,甚至连主办宴会的乔治夫妇都大声谈笑饮酒高歌,恁他们自己献丑。

人群如山,要离开的克基斯和珊娜无法绕路。

安德鲁衝向珊娜,指著克基斯用力抓著她的手嘶吼:「你给我说!我哪裡比不上他?他又愚蠢又肤浅又虚弱又丑陋!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要我说几次你才听懂,你是我的!懂吗?你不要来丢我的脸!」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

珊娜吓得脸色惨白,安德鲁是练过拳击的,这一握疼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但她仍很冷静:「放开你的脏手!」

安德鲁用力拉她一把,似乎赢不到她的心就要夺走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克基斯伸出手指握住安德鲁的手腕:「放开。」

他的声音不大而很低,大部分的宾客甚至都没听见,他们只看见安德鲁的脸渐渐扭曲。

克基斯的表情又变阴沉,刺刀一样的眼神狠狠刺进安德鲁的怒火中,然后瞬间痛楚的张大成巨剑切裂他。

安德鲁叫一声甩掉了珊娜,拼命揉手。

「真正的男人会想办法给女人和自己留住面子和形象,」克基斯冷冷收回手:「而且知道何谓自由,不懂自由,你的美利坚合众国身份证可是会哭的。」

※          ※           ※

城市近郊灰濛濛的月光下,克基斯站在珊娜家三楼的阳台,望著远方灯红酒绿的夜城。

灯光闪烁著,像天上的繁星,多少男女还在流连,多少爱情还在寻觅。

克基斯静静的想著刚刚的一切,刚才,自己和珊娜都在争面子,没有真正审视自己的内心,爱情沦为一种炫耀式的行为,一种身分的量尺,两人的关係被用来界定价值,但这是错的。

爱是无价的,爱也不是比较出来的,有钱吗或优秀不优秀,都不应该是爱情的先决条件,甚至,真爱有时候是无法解释的,没有理由,就是喜欢。

这时候,强辩爱你不爱你或是值不值得都不应该,因为这就像是拿著一把名为社会形象的尺,去衡量无形的东西。

晚风吹动他身上单薄的衬衫,领带沿著肩膀滑过去,风中他参差的短髮乱抽著,眼睛闪著夜视的绿光。

「Puppy,进来,会感冒喔!」珊娜叫他。

克基斯转过身,看见珊娜用冰袋敷著被安德鲁捏伤的手臂。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嗯?」

※          ※           ※

「我爱你。」珊娜放下冰块,走上前轻轻吻了克基斯的脸颊。
克基斯点点头,微笑,把手放到珊娜腰上。

※          ※           ※

珊娜躺在克基斯身上,用手揉他的战火纹身。

克基斯闭著眼睛轻轻的呼吸,她无法判定他是不是睡著了。

刚刚,他唱军歌给她听。珊娜其实并不喜欢军歌,但她也知道别指望克基斯唱点别的,而且他唱军歌给她听倒还别有一番情味,像是在唱情歌。

她静静的把跟克基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想一遍,想著爱上他的初衷。

了解到人总是有缺点,当眼中只看见别人的缺点时,一切亲昵将荡然无存,而完美的爱是只看见优点,当用优点遮蔽所有的缺点时,每个人都是完美的。

克基斯有很多很多缺点,但,他有别人所不及的优点。

克基斯是一堵墙,温柔而坚定,外表冰冷但会一直在那裡,羞辱他对他喷漆,他不会还手,只默默的呈现在自己身上,间接暴露施暴者的缺乏道德,没有安全感时,对墙说什么,他也不会打断,就默默的听著,让人倾吐,要想寻求保护,也可以躲到他身后。

温暖的床上,她默默的决定要是有一朝日想要孩子,身强体壮头脑聪明等等的特性自己可以供给基因,但她或他要是克基斯的孩子。

有克基斯具有、而她自己缺乏的美德。

<完>2012/12/6于高三运动会

 


快把萌灿抱回家!
Don’t think, just do. For the heart is an organ of fire.

好长!终于一口气看完了⊙w⊙

总觉得珊娜和克基斯好别扭,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别扭了WWWWWW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别扭里蕴含了一种很有爱的感觉WWWWWWW(好绕!)

展示个性的话,倒也是满成功的
珊娜的精明、善于思考、喜欢玩弄感情但很专一;克基斯的沉稳、冷静、带着身为美国军人的自豪和自尊
以及形形色色其他作为陪衬(?)的角色
啊,那个言语激烈的大男人主义的家伙,应该拖出去剁掉!(等等!)
不过看情况就算不剁,他这辈子也已经差不多玩完了WWWWWW(哎你!)

果然!军人的眼睛是神器啊WWWWWWWWWW
看前面就总想说克基斯你随随便便瞪对方一眼,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口舌,对面马上就会趴了
惊吓或者无视,不就是对付路边嗷嗷乱叫的吠犬的方法吗?⊙w⊙

结尾好闪好闪好闪好闪好闪好闪好闪好闪好闪WWWWWW(你够了!)
欢迎来到Dragicland,【总版规】请记得要看哦,还有这个也是好东西→如何回复?

TOP


真的很长
原先没那么长
修一修之后超长!!
我果然超善于把文章变长哈哈哈!!

很彆扭吗?那是因为克基斯太不坦率了!珊娜也是好面子
克基斯总是这样想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也不说(咦?)
太害羞!

所以我很喜欢这篇啊~
这篇可是珊娜大活跃呢!!她终于有点"男主角的女朋友"的气势了对吧:3
陪衬小脚色们我也很喜欢,而且他们都有活跃
通常我不会给炮灰或是那种没份量的角色取名字

没就是社交场合恐怖的地方
不剁掉也没关係已经会被一生慢慢凌迟而死了(咦!)
所以说其实面子还是有那么一点重要

克基斯表示那傢伙都不正眼看我我瞪他有什么用?我在蕴酿瞪死他的机会!
他现在安逸惯了啊
要重新把杀气找出来需要一点时间:3
而且还得越过重重酒精造成的防御~
不过呢他以后会发现他的眼睛比枪有用(真的?)

真的很闪对吧!!人家是幸福的好男女啦你就别再把小蛙栽给他了
不过我想克基斯躺起来应该不太舒服
他那么扭曲(?)珊娜可以睡得好吗?

快把萌灿抱回家!
Don’t think, just do. For the heart is an organ of fire.

TOP


本帖最后由 羽·凌风 于 2013-3-10 18:07 编辑
回复 3# 红峡青灿

确实是这种感觉啊~
克基斯虽然很沉默但有时会突然用很认真的样子说出开玩笑一样的话
珊娜虽然通常很精明但有时会跟开玩笑一样说很认真的话
真的好别扭啊WWWWWWW

这篇的主题真的很有趣的说,喜欢+1
珊娜和克基斯都大活跃啊XDDDDDD
感觉他俩一下子向前迈进了很大一步⊙w⊙
你看看人家珊娜有遗传缺陷,还不快快成全了他们:3
说起来第二段超学术好帅气WWWWWW
后面的辩论也好学术,克基斯你“反转录就是反转录”这样都能唬住教授,气势果然很强啊XDDDDDD

杀气是神器WWWWWWWW

什么叫我栽,明明就是灿灿你常常把小蛙和克基斯画在一起还那么闪⊙w⊙(被拖走!)


【发帖际遇】羽·凌风 在森林中探险时不慎遭遇土球特工队,被成千上万土球追赶,却奇迹般地全身而退,获得 28探险经验 !

际遇事件仅作娱乐,正式设定请见【DL故事集】
欢迎来到Dragicland,【总版规】请记得要看哦,还有这个也是好东西→如何回复?

TOP


个性互补所以很喜欢对方:3
小蛙又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样子喔
跟克基斯像的地方很多但又比较珊娜且不是两者的综合:3

大跃进吗?
不这是长跑的结果!!!
珊娜有遗传缺陷是没办法的啦!人家她自己也还没准备好啦(跳)

因为安德鲁只想在气势上赢过克基斯啊
他压根没想到这才是他赢不了的地方:3
果然知识才是王道!!

杀气是神器+1~~

没办法~男女主角总该一起出个场什么的:3

快把萌灿抱回家!
Don’t think, just do. For the heart is an organ of fire.

TOP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