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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神速青灿 于 2016-5-27 16:52 编辑
蓝天之上青云苍苍,牠张开翅膀,优雅的掠过一团团被人类称为云的水气块,并且顺便深吸一口气,湿润因为长途飞行而乾燥的口腔。阳光歷歷之下,牠广幅的翅膀轻轻一颤,鳞片闪闪发亮。

在那翅翼的表面,细緻的龙鳞在红底上彩绘著黑色的炎,随著翅的拍动,火焰像是真正在燃烧般的烈烈飘舞,鼓动的翼膜发出有力的啪啪声。

右翼的火焰之上有一条长长宽宽的弯曲白纹,如同一道劈进焰心的闪电,在鳞片的反光中闪耀著。

牠静静地滑过高空俯视下白亮的山头,如同牠的物种名字一样,轻鬆越过它们。牠是头公的越龙。

※                 ※            ※

远处有群过境的候鸟排成人字形缓缓逼近牠,为首的鸟大约是注意到了,嘎叫了两声之后急转而下,不愿意跟牠在同一个水平高度上相遇,但牠只缩起功能相当于树栖蜥蜴前肢的那对唯一的爪子,微微摆了下尾巴就变换了航线,追上鸟群,鼓起喉部的气囊,在把吸入的空气强压由气管喷出时,带出了一把火焰。

鸟群立刻变成直坠的焦炭。

牠轻鬆地越过空中仍存留的焦味,滑向苍穹,继续追辗牠跟踪已久的目标。

※                 ※            ※

这是一个小型的龙群,已经小到几乎无法稳定存在了。当家的红色公龙身边跟著两隻小小绿绿的母龙,背上背著两隻幼龙。

公龙的体型还不是很大,双翼展幅没有牠的一半,是条相当年轻的公龙,也许才刚刚性转不久。

越龙是种很特殊的龙类,当族群裡的公龙死去,体型最大的母龙将会性转为公龙,退去翠绿的保护性外衣,穿上有著黑色火焰纹饰的红色战袍,而且一旦穿上就终生不再脱下。体型也将在几天内成长到可以背负幼体飞行的大小,为了成长,也捨弃了温和的素食主义而开始嗜血。

牠曾经也是个温柔的母亲,每隔十年,就养育一个疼惜的孩子,找来食物餵食孩子,并且保护牠,然后将孩子扶上公龙的背,保护著,从一个已经没有食物的栖息区迁徙到另一个地方,并在孩子可以生殖之后授予飞行之道。

只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从牠在幼年时候就成长的很大的体型,已经决定了牠的命运。

眼下,那条公龙正缓缓飞著,母龙靠近牠,与牠分享异性火焰带来的温暖,好能继续鼓动牠们那属于爬虫类的冷血肢体。背上,幼龙一边用唯一的一对足抓紧父亲,一边用仍无力飞行的翅翼互相拍击,发出尖尖的小叫声玩乐著。母亲们一边取暖一边抬头注意著,并把重心不稳的孩子扶住。

牠冷笑,发出喀喀声。

两隻母龙机警地抬起头,看见高空中的牠遮蔽了阳光,双翼落下死亡的阴影,牠们尖叫,推挤公龙希望牠能飞快些,公龙奋力拍动翅膀但却无法很好的加速,牠的体型实在太小了,背上的幼龙也感觉到了父母的惊慌,紧紧抓住父亲趴伏在牠背上。

牠双翼一歛俯衝而下,一隻母龙衝上来用肩背部的锐棘试图戳刺,牠伸出前脚看准母龙的肩膀,用力将牠推落,没有伤到牠半片鳞,另一隻母龙张嘴欲咬噬,牠用钢一般的鳞片挡住了攻击。

这些笨蛋!腹部啊!你们不知道公龙身上唯一可以被锐器划伤的就只有腹部和翼膜吗?我当年就是这样成为了公龙的,看来你们还没有成为公龙的资质和技巧,你们不懂得战斗。

但是也没机会给你们学了,反正,你们注定要成为公龙,只要一会儿,再一会儿,你们就会无法回头的披上终要成为寿衣的血色披风。

牠心裡想著,一边转身躲过下方的公龙用鼻角戳刺。

公龙仰起头应战,对著牠喷出一道长长的火焰,牠稍微合拢翅膀使脆弱的翼膜不致烫伤,随即把一团火球和著尖啸吼向公龙,年轻的公龙为了闪避这波攻击,侧了侧身体。

这动作造就了公龙不可逆的命运。

在年轻公龙侧身的时候,背上一隻抓不稳的幼子滑离了父亲坚强的背部,牠的母亲衝向牠但已于事无补,牠甩出长长的龙尾,用尾尖带钩的骨质硬板劈掉了那隻幼龙的头,断颈的幼龙尸身颈动脉喷著红珊瑚粒子般的鲜血坠向凡尘,划出一道烈阳下翠闪闪的幽光。

苍天之中,血腥不会存在太久。

失子的母龙尖叫著衝向直坠的爱子,没用了,早就料到是这种结局的吧?牠嘎嘎狞笑。

公龙失去一个负担,身体变轻了,动作比刚刚更灵活,牠对著这屠杀同族的可怕对手喷出一球一球痛彻心肺的烈火。

牠转了个身脱离公龙的火焰灼烧范围,深吸一口气衝向公龙,仗著更大的体型更大的肺部和更快的喷气速度,对著依然面向牠的年轻公龙吹出一大把烈焰,火柱烧尽了本来由年轻公龙吐出的火球,衝向那公龙的脸,灼伤了牠的眼睛。

而牠,跟著火焰的动势逼上去,在年轻公龙无法看见的瞬间用尾部的骨刀划开了可怜公龙的腹部。白花花的肠管像人类装饰用的银鍊子般流出来。

受重伤的公龙用一边爪子按住剧痛的伤口,另一隻脚奋力抓取自己的内臟止住坠势,牠已无暇顾及背部的幼龙。

没关係,这样的伤势是不会使你死亡的,牠暗想,越龙的身体再生性很高,要是失去的内臟不算太多且没有失去如心臟般重要的臟器,都能够痊癒并且长出受损的部分,火焰的灼伤也不会夺去牠的视力。

但是这样的伤势却会使这头公龙当下无法再保护幼龙,牠伸出爪子,将可怜的幼龙从父亲背上拎起甩向高空,然后射出地狱之火,引渡无辜的幼龙灵魂到冥间。

杀死公龙不是牠急著要做的,牠的目标是杀死幼龙,只有失去了孩子,母龙才会对生活中其他的东西注意,为了使母龙注意自己,牠必须杀死幼龙。

受伤的公龙奋力拍著翅膀保持飞行,一边发出痛苦的吼叫,失去孩子的母龙对著胜利者发出谴责的嘶吼,牠飞向母龙,优雅地低下头,向母龙展示自己宽大的背部和翅翼。

我很强壮呢!你快看看我,我有高超的战斗技巧和强壮的身体,跟随我吧!成为我的族民吧!我能够很安全的保护你的孩子。

母龙龇牙咧嘴的喷著气。

相信我!我有优秀的血统和基因,跟我一起生下的幼龙决不会是弱者,他们不会像这隻无能的公龙一样败给对手,我知道失去孩子是很痛苦的,我也曾经歷过,但是,选择我的话,这遗憾就不会再发生了。

但是母龙不领情,失子的痛苦使牠们无法认同眼前这隻强壮的公龙。

越龙十年才繁殖一次,对于有子的母龙来说,幼龙就是牠们的一切,在顾子的时期,无论公龙或是其他的事情都已不再重要,夺走小龙就是夺走这隻母龙的全部。然而卵不同,一个失去卵的母越龙会很快同意一场交配,但当卵有了生命,会用眼睛看著母亲,向母亲索食时,一切便再也不同。

母龙沙哑的用越龙的语言咒骂牠:「你是个残忍,嗜血的恐怖龙王!你这个暴君!」接著便扬翼消失在无尽的苍穹。

牠看著离开的母龙,恼怒的喷出一股烈焰,随后扬长而去。

胜利者离开后,受伤的公龙发出了痛苦的喊叫,眼神失去了生气。儘管伤势能够痊癒,但牠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并且,已经走上了越过冥河的窄桥。

※                 ※            ※

刚刚遭袭的这个龙群只剩下了灭亡一途。

母龙失去了孩子,这促使一向温和的牠们气愤异常,而弱势的同种公龙就是母龙愤怒的导火线,一隻体弱的公龙,会立即的挑起母龙的攻击欲。

当一个龙群裡唯一的公龙负伤,最强壮的几隻母龙只会做一件事,毫不留情地杀死牠,即使这是牠们的父亲,只有一种母龙不会有杀死牠的慾望,那就是公龙在繁殖季裡性转而无法再照顾的那个孩子,未满一岁时亲眼看见了母亲变成父亲并且被遗弃而由其他母龙轮流养育的那个孩子,体型会受母亲-父亲依然存在的贺尔蒙气息压制而无法长很大,也无法成为攻击的主力,牠的父亲也不会与牠交配。

当公龙显然无法照顾孩子时,几条强壮的母龙会联合起来将牠杀死,之后性转为公龙,将原先的龙族拆散,各自带领一些母龙去寻找另一片天空。

这原本是越龙族群扩张的方式,但在这个小龙群裡却会成为害死牠们的致命行为。

一条母龙是无法杀死公龙的,且母龙不孤军奋战,但现在只剩下两头母龙,牠们将会必然的合作来杀死公龙,而公龙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受了重伤,没意外就会被杀死。

然后,两条母龙都将性转为公龙,但是已没有母龙可以筹组族群,他们将像刚刚的胜利者一样,成为孤独公龙。

多数的孤独公龙只有一个下场,被其他的龙群杀死,因为孤独公龙必然没有母龙,而母龙的贺尔蒙是使公龙长大必须要的物质,没有母龙的公龙无法继续长大,在遇到其他龙群时便会因为比当家公龙弱势而被当家公龙杀死,甚少有孤独公龙可以打败当家公龙获得新的龙群。

但牠不一样,在成为孤独公龙之前,牠就已经有了如此巨大的体型。

※                 ※            ※

牠已经忘记牠原本的名字,现在的牠,被其他龙群称作恐怖龙王。

很久很久以前,当牠还是一条母龙的时候,牠们族群裡的公龙,在跟人类抢地盘的过程裡死了。

为了给自己的母龙产卵,公龙必须夺得一块植物丰盛的平原或盆地给自己的族民使用,并且守护这个繁殖区,直到小龙都孵出来为止。

很不幸的,这种地方通常都有人类居住,在那片雅里雅各山脉裡的山间盆地,也不例外。

公龙把盆地裡的人类都赶尽杀绝之后,母龙们便产卵并开始孵育小龙,然而没有死去的人类又回来了,并且使用更强的武器攻击,母龙们靠保护色躲藏起来,而公龙鲜红的双翼和鳞甲正是绿野上唯一的目标。这也是一种保护,人类或其他物种会集中火力去攻击公龙,使得母龙得以保全。

倒楣的公龙输给了火器,那一年,牠刚好还未产卵,没有见证自己性转的孩子,而且因为最为强壮,牠继承了这个龙群。公龙意外死亡时,只会有一隻最大的母龙性转。

那是牠的龙生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                 ※            ※

星斗出现在地平线上,开始温柔闪耀,牠依然继续飞行,并不感到疲惫。

牠在寻找下一个龙群。

由于没有母龙,牠无法再长大,但是牠依然锻鍊著自己的身体,使自己变强壮好更顺利杀死其牠的公龙,为的是能够再拥有一个自己的龙群。失去所有的母龙之后,牠就开始了无尽的飞行,虽然有几次因为身体虚弱而坠下躺在地面休养,但痊癒之后牠就即刻起飞,不愿在地面多做停留,甚至喝水猎食和睡觉时候都继续飞行,做为一隻越龙,牠有这个能力。不论公母,越龙都可以飞行好几天之后才作休息,公龙更可以几乎一生不著地,以云气和鸟类为食。

但更大的原因是地面使牠伤心,使牠痛苦,因而牠发誓若不是要为母龙找得一个繁殖地,牠的双足将不再践踏地面。

回应著牠的心愿似的,从不著地的日月鼓舞著牠,白天牠追逐太阳,夜晚牠跟随月光,一直永无止境的飞著,已经绕了这个星球好几次。

现在牠脚下,一个小平原上传出熟悉的吼声,牠低头,看见一群母龙正在孵蛋,一隻公龙低空盘旋在小平原上,守护著牠的后宫。

已经在繁殖啦?算你走运!

牠冷哼一声,稍稍飞高,使地面上那隻公龙无法看见牠,然后不做停留的飞去。

牠总是一再的放过已经在地面开始繁殖的族群。即使牠飞降下去有机会可以打败那隻公龙夺得全部的母龙以及跟所有还未孵出幼龙的母龙交配的机会,牠也不愿那样做。

※                 ※            ※

太阳和月亮昇昇落落了几次,牠终于再次遇到跟自己同种的东西出现在天边。

但牠惊讶了。

飞在天上的是一隻公龙,牠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隻没有龙群的孤独公龙而已,现在牠遇上的龙群已经规模愈来愈小,当牠刚开始决定在空中夺取自己的龙群时,遇上的龙群通常有几百隻的母龙,后来剩下几十隻,现在,牠常常遇上的龙群母龙都是个位数。

牠不知道这是牠造成的,牠正在逼自己的种族走上绝路。

当牠在空中杀死一头当家公龙背上背负的全部幼龙时,牠杀了大量自己种族的后代,并且製造出绝对不只一隻的年轻公龙,这几隻年轻公龙会拆散族群使族群变小,但是牠们也许在完成下一次繁殖的十年间又遇上牠,失去了全部的幼体,并且族群再次分散破碎,最后当母龙数越来越小,但由公龙带领的龙群数却增加时,牠遇到龙群的机率将大大提升,周而復始,最后就会发生像牠几天前遇上的那个龙群一样的事:剩下的母龙全部性转成为孤独公龙,然后很快被其他有母龙的公龙杀死。

牠的大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牠只知道,牠想在空中夺得一个自己的龙群。

眼前飞来的公龙身后没有任何的母龙,看上去像是孤独公龙,没有母龙基本上意味著没有幼龙。牠稍微拉高高度,看看公龙的背以确定真的没有。

但牠看见公龙红色的背部上有一个绿色的东西。

牠怒吼一声衝向这隻公龙决定杀死牠和牠背上的幼仔,这实在是太浪费体力了,没有母龙可以赌一把,又要费力打架,谁会喜欢做这种事情?但是牠不能放著这隻孤独公龙乱乱飞,要是这傢伙找到了龙群该怎么办?母龙已经越来越少了,牠不想增加自己的竞争对手。

公龙抬起头应战,牠打直著身体衝上来,完全不顾自己背上的幼龙。

幼龙直摔了下去,在空中发出害怕的尖叫,但父亲不理会孩子,衝向对手,挥著尾刀要跟恐怖龙王决一死战,并且喷出熊熊烈焰,来势汹汹。

也许,这个父亲在还是母龙的时候,是恐怖龙王的受害也说不定。

牠愣了,牠没料到这隻孤独公龙的反应会是这样,通常公龙在战斗时都会很小心自己背部的幼龙,怕还不会飞行的牠们掉下去,要是真的要掉了,母龙也会赶紧衝上来扶住幼龙,但这隻公龙没有母龙可以给牠扶一下幼仔已经够凄惨,牠自己也完全不去顾虑背上的幼仔死活。这么失职的父亲牠可是第一次看见。

幼龙摔落下去,淒厉的尖叫并在空中翻滚,牠一时顾著疑惑和思考,竟没注意来势汹汹的公龙已经发动了攻击,为了躲开火焰,牠柔软的腹部被孤独公龙的尾刀劈中。

在公龙用尾刀的钩刃完全划开牠的腹部之前,一个后翻,牠漂亮的甩掉了扎进体内的尾刀,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线。

伤口并不太严重,但是负伤使牠恼怒,牠抛掉刚刚疑惑的念头专心应战,反正那可怜的幼龙一定摔死了,也无法得知原因,不如专心杀死这个可恶的对手。

得手的公龙变本加厉,喷出好几球火焰衝向牠,牠摇摇翅膀,在巨翼的狂风下火球稍稍偏离了原先的路径,牠从火焰之间对准公龙喷出一道细但去势强劲的火柱。

公龙甩动头部躲开迎面而来的火焰,就在这时候牠挥动尾刀,靠著更大体型所有的更长尾部抽到了对手,对手钢一般的鳞甲挡下了牠的攻击,公龙张嘴去咬牠的尾巴想要先卸掉这把麻烦的冷兵器,低著头对著牠尾巴猛力一咬。

实际上这只是招诱敌,当公龙低下头去攻击牠尾巴时,根本无暇顾及身上另一个脆弱的部位,在尾巴被咬到之前,牠喷出强烈的火柱,烧穿了对手的翼膜。

受伤的翼膜将使飞行疼痛万分,穿洞的部位也决定这双膜翼能不能继续产生足够的浮力,很不幸的牠很了解龙翼的构造,精准的烧伤了用来产生浮力最主要的部份。

公龙挣扎著滞空并开始想逃离牠,但牠已经掌握了战斗了局面,双翼稍稍拍打就赶上了可怜的伤者,在伤者忍著剧痛喷吐火焰却无法伤到牠之后,牠用尾刀将对手由腹部纵切。

伤重而死的公龙裂开的身体坠向高峰的皑皑白雪,不一会儿就不见了。牠低著头目送对手消失,然后准备离开战场。

正当牠要飞走时,一个小小的绿点由下方映入牠眼帘,随即消失不见。

牠又疑惑了,垂直下坠的尸体已经消失,显然那个绿点的海拔高度高于底下的雪峰,但人类的飞机是不会无端消失的,而且牠从没看过人类的飞机彩绘成那种闪光的绿色。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牠歛翼俯衝,朝著绿点最后消失的位置。

※                 ※            ※

当牠来到绿点最后的位置,四处都没有飞机的踪影,牠低下头,赫然看见一隻很小的母龙正颠颠簸簸的飞著,不,不能说是飞,顶多是张开翅膀任风中的气流把牠带来带去,而且往下的速度显然远大过往前或是其他方向。

正是刚刚被自己父亲丢下去了的幼龙。

越龙在性成熟之前是不会飞的,当身体稳定的製造性激素之后,翅膀的肌肉才能对传来的神经讯息做很好的表达,像是飞行这种精緻的动作在性成熟之后才能够完成,这隻母龙已经能够滑行并精准摆翅意味著牠已经性成熟,但体型实在是小得不像话,连牠乍看之下都以为是幼龙。

但是既然已经性成熟,为甚么还由公龙背负著呢?看来牠是不会飞行的吧!但是既然能够展翼,应该就会飞行啊,难道是母龙没教牠?

看这龙群的样子,这傢伙应该很早就失去母亲了。

牠飞向小母龙,由后方抓住牠的身体,小母龙尖叫,拼命拍打翅膀挣扎,但是实在无法由牠强壮的爪子裡挣脱,小母龙啃咬牠的爪子,起不了任何作用。

「放开我!你这个恐怖龙王!」小母龙边咬牠边吼。
「你不会飞,会摔下去的。」牠不愿意鬆手。
「摔下去也不要你管!」
「摔下去会死,你要死吗?死了就像你爸爸一样。」
小母龙停止挣扎。

「我爸已经死了啊……」牠出乎意料的平静。
是的,我杀死牠的,牠心想。
「太好了,我可以长大了。」母龙说,牠心裡一震。

原来这头母龙是看著死去的公龙性转的那个孩子,受自己父亲的贺尔蒙压抑而无法长大,体型才会如此过分的小,牠默默点了头,现在开始,这头小龙将恢復正常母龙的生长速率。

「当我的族民吧,我可以教你飞行。」牠肯定的说,认为这次不会再遭到拒绝。
小母龙没有回应。
「喂,我说当我的族民!」
「……」
「不愿意吗?那等你学会飞行,就自己走吧。」

越龙的公龙一向不会强求母龙留下,因为即使母龙的身体留下,只要母龙不愿意受孕,交配再多次也不会有结果,而且母越龙由一个龙群移到另一个龙群正是越龙基因交流的主要方式,虽然因为母龙需要公龙的体温才能做长途飞行所以母龙独自迁移不常见,不过大体来说弱的公龙群裡有离开的母龙,强的龙群会有母龙加入,但是一隻母龙都没有的公龙又另当别论了。

要是这隻小母龙肯留下,凭牠强壮的身体,会有很多母龙过来的,只要小母龙肯留下,牠就再也不用在空中杀光别人的后代。虽然现在牠可以限制小母龙的自由,但是不自由的母龙是不能成为吸引其他母龙的工具的。

「等我学会飞行,我再告诉你。」遗憾的,小母龙用一种拒绝的口气说。
牠只能无奈的接受,并且希望时间可以改变小母龙的想法。

牠将小母龙放在自己背上,然后鼓动双翼,继续航在无尽的苍穹。

※                 ※            ※

小母龙在牠的背部睡著了,醒来时发现被放在一片可口的草地上。

母龙看见强掳牠的那条恐怖龙王并没有同在地面上,便稍稍安了心,开始啃食地面的植物。牠已经被由自己的父亲背负著飞行很久了,感到很飢饿。

吃饱后母龙决定逃逸,牠不想跟这可怕的傢伙在一起,于是母龙四处张望都没看见可怕的公龙之后,便扑打著小翅膀一蹦一跳的逃进森林裡。

森林裡阴暗潮湿,人生地不熟的母龙跌跌撞撞往前赶,被树根和藤蔓绊倒好多次,果然生活在空中的飞龙降落下来还是必须是草原或盆地才行,森林不是越龙该生活的地方。

大摔一跤之后小母龙气喘吁吁的停住了脚步,躺靠在一个树根造成的斜面上,心想这样跑不了多远又会被恐怖龙王看见。

正当牠发愁时,一滴温热而腥气的液体重重掉下来,打在牠脸上,牠抬头一看,可真吓了个著,恐怖龙王正栖息在牠头顶正上方的树上!

小母龙差点没尖叫出来,颤抖著看著树上的公龙,但公龙的视线没有在小母龙身上,公龙有力的爪子抓著树枝,正闭著眼睛,用下颚抵住腹部的伤口,表情看起来相当难受,而血还是不断从牠下颚和腹鳞的接触缝溢出来,再沿著鳞片滴落。

那伤口看上去很小,但可见相当深,且比牠一开始以为的严重多了,但牠并不知道伤到了体内甚么部位,也不知道如何更快的止血,只能循著动物的本能加压,当牠发现飞行中血还是一直流时,便找了个地方降下去,但还是没有栖息到地面,而只愿意停在树梢,期望休息一会儿能制服这恼人的伤口。

做这件事之前,牠找了个宽阔的林间草地把母龙放下去,并且飞到离母龙有段距离不过还可以看见的地方,这样要是有其他的动物循著血迹过来,也比较不容易找到母龙。

小母龙刚好跌坐在树下的血泊裡,又是几滴血落下去,母龙用脚拨脸却把地上的血也擦起来了,受到惊吓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牠张开眼睛,看见树下小母龙惊恐的表情,以及被血和尘土弄脏的身体。

牠拍拍翅膀飞起来,飞到一小段距离之外再次栖息,然后继续用下颚按住伤口。过了一小段时间牠感到颈部痠麻而抬起头,看见小母龙不见了。牠立刻焦急的四处张望寻找,但母龙像是无声无息消失一样不见了,作为空中生活的物种,越龙有很好的远距离视力,但是对于近处物体比较不敏锐,而且嗅觉也很迟钝。

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母龙又因为四处活动使伤口出血,月亮升起时牠再次选了棵树木停栖,一边休息一边不死心地四处观察。

很近距离的狼嚎声惊起牠的注意。

牠向狼嚎的来源飞去,终于看见密林中浑身是血的小母龙被几匹野狼围住,正一边拍打翅膀一边发出威吓的嘎嘎叫声,但野狼似乎是认为这隻动物没有太大的攻击力,继续逼近。

牠对准狼群喷出一道火绳围住小母龙,狼天生怕火,一看见火光就跳起来逃逸,但牠不放过,吐出小小的火球将野狼烧死,然后又费劲的烧掉周围的树木製造出一个够自己巨大身体下去的空间,并将死狼叼起来吃掉补充体力。

等牠吃完,却发现小母龙又不见了。

※                 ※            ※

果然,那隻母龙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牠悲哀的想。

但牠不愿意就此放弃,牠花了整个晚上寻找母龙,直到天快亮了,才发现小母龙在一处河边﹐已经洗净了自己的身体,正蜷缩著酣睡。

母龙跟公龙除了外观上的差异之外,最大的差别在于母龙是变温动物,而公龙因为拥有火焰,身体是恒温的,甚至体温还相当高,所以夜裡许多母龙会挤在公龙身边取暖,其他的个体也不会离公龙太远,迁徙时更会轮流靠近公龙调节体温。牠也曾经有自己的龙群,牠明白那种蜷曲是母龙寒冷的表示。

牠想飞过去靠近小母龙,但又怕激怒牠,最后牠想到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喷一口火焰过去,把最靠近母龙的树丛点燃,使母龙可以睡在火光下。牠得意的觉得自己很聪明,看著睡著的母龙慢慢鬆开身体,自己也懒懒地睡著了。

天亮的时候,火焰已经熄灭,余烬周围都没有母龙的踪影。

牠又开始紧张的要去寻找,刚刚挪动身体就发现原来母龙不知甚么时候已经爬上来跟牠栖息在同根树枝上,正倚靠著牠且还没有醒来。

牠心想大概是因为火熄了,母龙感到寒冷才会爬上来,但是当牠低下头,却看见母龙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下颚正抵在牠腹部的伤口上,而且伤口已经止血了。

牠的动作惊醒了母龙,母龙缩回头,睡眼惺忪地看著牠。

「你叫甚么名字?」牠温和的问。
「绿光。」

「那你呢?」
「不知道,忘记了。」

※                 ※            ※

绿光其实并没有要为牠止血的意思,实际上,绿光原本想杀死牠。

牠的存在使绿光害怕,绿光知道到哪裡也逃不了牠的追赶,因为绿光的飞行能力实在太差了,要摆脱牠只有杀死一途。绿光也是少数在还是小母龙的时候就掌握公龙的弱点是腹部和双翼的母越龙,牠打算用尾刀劈死这个恐怖的绑架犯。

当绿光缓缓爬到树上,准备用尾刀劈向熟睡的牠时,绿光犹豫了,牠的本能阻止牠这样做,一条母龙对上一条公龙完全没有胜算,即使可以利用牠本来就已经有的伤口作为起头,小小的绿光还是明白自己杀死牠的机会微乎其微。

绿光用下颚的感受构造贴住牠的伤口进行探查,母龙颚下的感受器官可以用来明白卵内的情况,也可以用来明白公龙体内的情形,在抢位战的时候是相当好用的器官,一旦知道公龙的伤势将无法痊癒,挑衅的母龙就会赶紧逃离降低受伤风险,待公龙死亡后回来性转,甚少有公龙是真的在抢位战中被母龙直接杀死,多半都是失血过多伤重不治。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令绿光失望,这个伤口严重却不足以致命,只会使牠感到难耐的疼痛。绿光举起尾刀,尾刀上的硬骨板在月光下闪烁,绿光对著牠瞄了瞄,又放下来。

真的没有胜算啊,而且做为一条母龙,绿光其实不敢真的攻击公龙,加上,牠知道这头恐怖龙王面对挑衅的母龙绝对毫不留情。

然而恐惧不完全是使绿光却步的原因,月光下这头公龙强壮又巨大,血红色的鳞甲闪著健康而饱满的红光,黑色火焰般的花纹也颜色纯粹,金黄腹甲的边缘因为常常飞行而与空气摩擦被刨出光泽,处处都显示出这条公龙的身体状况非常优良,巨大的体型更是基因出众的表示。

而且一目睹传闻已久的龙王,绿光就知道若是成为牠的族民,自己和孩子的生存机率都将大大升高,因为这是头骁勇善战的公龙,无论抢夺繁殖地或是守护妻族都能游刃有余,绝对是个可靠的当家。

但绿光就是感到恐惧,虽然绿光知道若自己跟在亲眼看见成为父亲的母亲身边,绝对无法交配和长大,而且自己的飞行技术又无法逃离父亲,恐怖龙王的出现是使牠成为一条真正的母龙的大好机会,但是绿光仍对这条公龙存疑。

杀戮使龙王的身体染上了死亡的气息。

※                 ※            ※

牠本来打算和绿光一起在这片林地裡待上一阵子,但现在牠们又飞行在空中。

森林的起火引来了人类,牠看见人类的踪影,便带著绿光匆匆起飞。这一飞,又不知道甚么时候降落了。

在空中,绿光有几次靠著自己的力量飞行,但是为时不长。绿光总是很容易疲倦,飞不了一会儿就会落下去,牠便需要俯衝接住坠落的母龙,然后放在背上。

这样背负著绿光飞行会使牠找不到其他母龙,因为其他母龙会认定牠背上的是幼龙,身边没有母龙,那牠就是一条孤独公龙,没有母龙会跟随牠。

但是牠认为,当绿光能靠自己的力量飞时,这个问题就不再有了。

牠带著绿光飞过很多地方,寻找水草丰美之地供给绿光食物,在这旅程中两条龙都开始长大,绿光离开了牠的父亲,牠得到绿光的雌性激素。

绿光依然想要逃离牠,有好几次在夜裡边跑边飞逃出去好远,但最后总是遇到麻烦必须靠牠飞过去协助,越龙的母龙独自生存本来就很辛苦,翅膀仅仅能使自己飞行,又无法像公龙一样喷火,常常只能靠保护色保护自己,最后一招就是背刺和尾刀,绿光这傢伙又是飞行能力低下的个体,没有公龙,牠大概很快会被天择掉。

当中有一次,逃跑的绿光误闯人类的村庄。

村子裡的狗对著这隻比狼大上一点点的怪动物吠叫,人类拿棍棒打绿光,用镰刀绑在木棍上挥牠,母龙的鳞片没有公龙坚硬,可怜的绿光一下子就被劈得遍体麟伤,翼膜也割破了,一边嘎嘎叫著一边衝向悬崖,妄想跳下去后可以靠山风起飞。

但人类抓住牠的尾巴,切下尾刀的部分,绿光痛得发出尖锐的惨叫,正在焦急寻找的牠听见了叫声,飞赶过来恰好看见绿光失去尾刀的可怕光景,愤怒的火焰在牠胸膛裡燃烧,牠对准那个伤害绿光的人射去一道箭矢般的火柱,加害者立刻化为灰烬,村里的人用弓箭射牠,用投石器打牠,犬隻对著牠大声吠喊,牠在空中挥动著纹有黑炎的死亡之翼,扬起头大声怒吼,眼睛染上火焰的金光,然后高压喷吐,用火毯将村落夷为平地,在烈火中使这裡全部的生命化为烟灰。

然后,又一边四处寻找,一边发出焦急的鸣叫,终于在山崖下找到了血淋淋的绿光。

绿光并没有直接摔下去,破损的翼膜还是起了点作用,牠滑行著落到更远点的地方去,正要继续前进。牠立刻飞过去将绿光抓起,带回原先栖息的地方。

这是牠开始寻找母龙的旅程之后第一次自愿降落地表,用脚踩著柔软的草地,因为牠担心受伤的绿光没有力气停栖树枝。牠把可怜的绿光放在面前,用分岔的舌头为母龙舔舐伤口止血,并将绿光断掉的尾部尖端含在自己口中。

绿光想把自己的尾巴抽走,但是做不到,牠用爪子抓住母龙拉到自己身边,靠著胸侧──公龙身上温度最高的部位,再用宽宽的翼膜包围住。

这时,绿光若是想伤害牠,只消竖起背部的棘刺,就可以戳破牠的翼膜,使牠再也无法搏击长空,绿光试著动动背部的肌肉,确定刺可以弹跳般的竖起。牠并没有注意到绿光的小动作,只是轻轻把已经凝血的尾尖由嘴裡吐出来,然后再继续用舌头温柔舔舐绿光的身体,越龙的口水裡有消炎并促使伤口癒合的成分,经过口水涂抹的伤口会很快的痊癒并长出鳞片,若没有,则癒合之后会成为没有鳞片的畸形伤疤。

但是绿光明白不管牠再怎么舔,自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另一样武器,那个残忍的人类砍断了牠最后几节的尾椎,再也长不出尾刀了,除非成为公龙,不然此生牠都只剩下背部的棘刺可以保护自己。绿光痛苦的接受了一件事实:牠再也无法离开恐怖龙王,牠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离开龙王,自己很快会死去,只有跟随龙王,才可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绿光对于眼前无力改变的事实感到绝望,蜷缩著发出呜呜的悲鸣声,牠明白绿光的心境,于是没有打扰牠,继续缓缓的用舌头给绿光修补翼膜上的伤口。然后把哭著睡著的母龙放到背上,飞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给牠休养。

牠知道不能飞行是甚么样的感觉,当风起,快搧著巨大的翅翼却没有能使自己升空的浮力,只有撕心裂肺的剧痛时,那种无助和绝望真会杀死一条飞龙,而且当牠做这件事,有许多母龙用鄙视的眼神看牠,接著便会衝过来挥著尾刀向牠挑战。

牠知道母龙一定会这么做,牠是一条如此弱势的公龙,失去了飞行能力,无法再背负孩子迁徙,母龙杀死牠是应该的。

但是他不想服输,牠还想继续做龙王,牠喷出熊熊火柱,奋战后杀死了挑战者们,杀死了自己的族民,并使许多还未产卵的母龙出走。

然后,当最后一隻母龙的幼子因为无法迁徙而饿死,牠知道牠结束了,母龙飞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牠成为了孤独公龙,失去了自己的龙群。

※                 ※            ※

绿光很快的痊癒了,在牠的背上继续寻找其他母龙的旅行。

这天,牠们飞过一片山间的小盆地,听见有公龙发出痛苦的叫声。

牠好奇的往下看,看见有许多人类正在用枪射击一隻看来也不算太小的公龙,公龙钢板般的鳞片挡住多数攻击,但是人类继续开枪,期望能杀死牠。

人类是一种很令龙困惑的动物,使用枪枝的人类总是期待连续的乓乓声一定会夺走对手的生命,有时候甚至罔顾效果,受攻击的公龙喷出火焰打倒了一些敌人,但其他敌人很快又会回来补充。

这情况牠很熟悉,也经歷过,不过是生殖地保卫战常见的模式,这条公龙不会这样死去的,越龙算是是防御能力很好的龙类,而且子弹这种东西即使打穿翼膜,休息几天之后就能再飞行,无须担忧。

但是在公龙的身后,一幕血腥的场景映入牠眼帘。

有许多人类在寻找和杀害躲起来的母龙和小龙,从很久以前,越龙开始跟人类争地的时候,大多数的文化都明白只要公龙死去就有机会赶走这裡的龙群,无须杀小龙和母龙,小龙和母龙是吃素的,很温和不会伤害人,想要赶走越龙的民族知道只要打伤红色的公龙,就会有几隻母龙变成公龙并且带领族群分散离开这裡,土地就能继续还由人类使用,但是打公龙很危险,更多文化的作法是当越龙来到,人类便先暂时撤离将土地给龙使用,反正正常情况下越龙不会停留超过一年,龙走后,龙卵壳和龙粪还将滋养土地,使这裡可以地力肥沃保持十年之久,人龙可以和平共存,人类也膜拜龙为土地之神。

但是这是农作民族的智慧。现在,越来越多的民族不了解越龙的习性,龙一来就设法杀死公龙,他们忘了公龙若不是由母龙联合杀死,则族群裡只会再生出一隻公龙,继续守护这片生殖地,并且因为新的当家公龙重复交配,使有些母龙的孵蛋时间延后,这个龙群便一年一年的留在这裡无法进入迁徙的循环,直到当小龙都饿死时才会离开,然而人龙大战将使土地满目疮痍。

如今,不了解越龙的民族文化正快速增加,当牠还是有龙群的公龙时,常常会因为找不到古老的农作民族而苦恼,或是必须跟先找到生殖地的其他公龙大打抢夺生殖区,这些行为都增加牠受伤的风险,也使抢位战发生的机率提高。

现在,这些人类在做的事牠无法原谅,杀害没有攻击性的温和母龙和小龙,以前从没有这种事!这激怒了牠,牠呼啸一声俯衝而下,对著那些正在伤害母龙和小龙的人类喷出愤怒的火焰。

人类惊慌了,突然又来了一隻更大的公龙惊吓到他们,他们尖叫起来,开始把火力集中在牠身上,但牠毕竟是见多识广的龙王,一边在空中变换位置保护自己脆弱的部位,一边精准的喷吐扫荡地上的恐怖生物。

绿光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惊惧的吱吱叫,紧紧抓住牠的背部。

※                 ※            ※

牠技巧高超的扫平了地面的人类之后,立即飞到最后看见母龙和小龙的地方,在一堆尸体中寻找倖存者,绿光滑翔到地面,一边跳著前进一边呼喊,进入密林寻找同类,牠则盘旋在上空防止人类再次靠近。

突然,一阵滚烫的火焰沿著牠的身体经过,差点烧掉牠的翅膀。

是刚刚那隻被围攻的当家公龙,正用愤怒的眼神瞪视著牠,并对牠甩出一球球的火焰,尾刀也把树林劈的劈啪响。

「恐怖龙王!你在空中杀死幼龙还不够过分吗?现在竟然降落到地面上抢夺母龙!」

牠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傢伙把绿光误以为是牠背载的幼龙,把牠当作是来抢母龙的孤独公龙了。

通常,有母龙的两群越龙相遇,两隻公龙是不会开打的,因为弱势的公龙有自知之明会损失一些族民,强势者也不会刻意去攻击弱势者以获得更多母龙,因为杀死幼龙几乎无法得到母龙的青睐,甚至可能导致自己的族民出走。现在,牠们明明是两隻各别拥有母龙的当家公龙,但因为绿光太小了,牠被认为是入侵者。

这样也不错,牠想,反正是你先发动攻击的,我杀死你,我正好可以得到你全部的母龙!

牠和公龙对打了起来,较小的公龙虽然刚经歷跟人类的战斗,在体力上屈居劣势,但这傢伙的攻势也相当猛烈,扑腾而起后挥动尾刀和牠展开击剑般的交戈,嘴裡也不閒著,火球一团团喷射,把弱点罩得严严实实,以功代守不断突进,逼牠飞向高空。

这算是牠相当讨厌的一场公龙之间的战斗。

「你这傢伙一向都不按牌理出牌!你明知道杀死幼仔母龙是不会看上你的,为甚么老是攻击迁徙中的龙群?现在终于本性毕露了降到地面了吧?我听说你不攻击已经在地面繁殖的族群,我一直都不信,果然。」

牠瞪大眼睛,射出火焰的箭。

牠其实一直都知道攻击迁移中的族群能获得母龙的机率相当低,但是却不敢攻击地面的繁殖群,实际上作为一隻孤独公龙,抢地面的繁殖群是天经地义的,只是牠不愿意。

地面让牠害怕,牠认为自己在地面上没有实力,地面的战斗牠有阴影,牠对自己没自信。

地面夺走了牠的幸福。

曾经,牠在雅里雅各山间获得了公龙的身分,并且大约每隔十年,在找不到和蔼的农业民族之后,带领族民回到这裡繁衍。

那一年,这裡的人使用了牠从没看过的武器。

战斗机的飞行速度比牠要快,也有著能够喷火的武器,牠在山间跟这些铁製的人造小飞龙大战好几天,终于整片火海之中彻底驱走了人类。

但是牠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牠伤势沉重几乎无法移动身体,只能趴在废铁和火星堆中喘气,鲜血在牠体下形成一个扩张的红湖,牠甚至得靠自己的体重压住伤口,以免失去重要的臟器。翅膀也在战争中变得千疮百孔,右翼被人类的火焰整个撕裂了,牠直到后来才知道,那种火焰叫砲弹。

在牠痛苦求生时,族群裡的几条母龙挨上来决定杀死牠,牠现在回想过去,要是自己乖乖被杀死事情可就好办了,母龙们会把龙群拆散,并去寻找另一个新地点繁殖,这件事也可以告一段落。

但是并没有,牠成功的杀死了抢位了母龙,继续卫冕。

一个龙群的龙王如此虚弱是母龙最不乐见的状况,每一次有挑战来临,就会有许多母龙离开,很快的龙群愈来愈小了,母龙们不是挑战牠之后被杀死,就是出走到其他龙群,牠的身体状况无法交配,又少了可以牵绊住母龙的幼子因素,自由自在的母龙自由的离开了牠。

当牠的身体稍稍痊癒到能够起来跳著行走时,龙群裡已剩下几十隻母龙。

虽然牠赶紧跟剩下的母龙交配,期望这些依然愿意跟随牠的母龙可以都孵出幼子稳固族群,但是一道残酷的事实使得受孕率大幅下降,剩下的母龙也有些不愿意怀上牠的孩子了。

破裂的右翼无法飞行,无论牠怎样鼓动翅膀,就是再也无法升空,只能像隻巨大雀鸟在地面上跳跃,母龙嘲笑牠,挑战牠,被牠杀死或离开,最后,当这片土地的杀戮太超过,已没有足够的嫩芽给幼龙吃,而牠又无法背负幼龙迁徙时,牠的龙王生涯彻底完蛋了。

幼龙一隻隻饿死,失去爱子的伤心母龙们,离开了只能在地面跳跃的的无能公龙,而牠无力阻止,只能看著自己的族民飞向蓝天,对牠们发出哀伤的鸣叫,然后因为身体虚弱而趴下去休息。

※                 ※            ※

对手的火焰很犀利,牠从遥远的回忆裡拉回了专注。

当家公龙怒吼著衝向牠,牠转身滑进苍穹,诱使公龙追上来。牠保持著不快也不慢的速度,使公龙无法放弃追逐的慾望,但又抓不到牠。

公龙很快的在这场体力战中屈居败势,喷出的火焰带著浓烟,这是体力透支的征兆。

公越龙体内的火焰在战斗中会不断耗损,休息时可以获得补充,并且会因为情绪而使火焰变强或变弱,一隻健康的公越龙喷出的火焰在体外才会生烟,因为体内的火焰是由肺臟供给纯氧燃烧,没有会产生烟气的杂质存在,且体内的火焰够大,喷吐时就只有焰心或内焰的部位会被喷出,不会喷出焰尖不稳定晃动的部分。但是当公越龙体力大量耗减,肺臟没有力气再那么好的过滤氧气时,火焰就产生烟气,而且在体内的火焰变小,使得喷吐出的部分是不稳定的外焰,甚至灼伤越龙自己的气管和喉囊,使得看起来喷出的火焰有著浓烟。

牠得意的发出喀喀笑声,转头对著无尽苍穹射出一把清澈的熊熊烈火。

被激怒的公龙费力赶上牠,边吼边朝牠喷吐火焰,烟裡已经带著血的气味,但公龙发狂的不愿停止,怒吼著边喷火边用尾刀乱刺,拚了这条命也要杀死牠。搞得周围都是烟气,视线受到很大的阻碍,也许疲累的公龙就是想趁著烟雾杀死对手也未可知。

一功一防之间两把尾刀缠在一起了,牠立刻想挣脱这场混战但一时辨不清方向,製造烟雾的公龙扑像牠,抓住牠的背部用爪子去撕牠的翼膜,牠立刻在空中不断翻滚想甩掉这恼人的傢伙,这却使尾刀越缠越紧,终于,公龙被牠甩下去,但尾巴还是挣不开,牠拖著对手飞行。

被拖行的公龙用力往反方向拉扯,拔河中两条龙的脊椎骨都发出恐怖的髂髂声,神经也拼命传递著过载的信号,突然体型较小的公龙收拢翅膀失去浮力下坠,牠立刻加速朝天空衝去。

这时放弃飞行拔河的公龙发出得手的尖叫,对著牠的腹部喷出了最后一口火焰,疼的牠全身一阵痉挛,两条龙便同时下坠,下坠中对手仍然试图用爪子抓牠,牠看准对方的翅膀,用烈火烧掉对方的动力来源,然后一口咬住打结的尾巴,找到属于对手的部分用力咬断。

失去飞行能力的断尾公龙坠向了黝黑的深谷,牠在空中徘徊一阵,剥掉了打结的尾巴残部之后,飞回到绿光身边。

※                 ※            ※

绿光正仰著头担心的远眺天际,看尖牠出现后便发出兴奋的叫声。

牠缓缓降落在树枝上,绿光先是愣住,接著立刻爬上来用下颚的器官检查牠身上的烧伤,牠用鼻角轻碰绿光的额头意示这没有甚么大问题,接著张开双翅仔细的查看自己的翼膜,确定没有损伤之后,才小心地收拢双翼,用下颚触碰绿光的身体报平安。

「还有母龙吗?」牠看向尸堆,语带保留。
绿光跳下树,指著一隻萤光绿色的大母龙:「剩下牠还活著,其他都死了。」

牠飞到地上,小心的踩踩地板,然后用爪子将那隻母龙拉过来,这是一隻体型很大,非常漂亮的母龙,有著萤光菇的绿色,鼓起的腹部说明牠已经有了卵,但是牠伤得很重,对于绿光的呼叫和碰触都没有反应,表情已经僵硬,只剩眼睛还会微微动而已,绿光指著母龙的颈部,子弹射穿了牠的喉咙。

「好像会死。」绿光把下颚贴在母龙的伤口上之后说道。
牠遗憾的动动翅膀,用鼻角戳戳没反应的母龙。

那天晚上,绿光让出了平常睡觉的位置,让濒死的母龙靠著牠温热的身体,牠用翅翼包覆这可怜的受害者并为牠舔拭,绿光找来了母越龙最爱吃的植物嚼碎了餵牠,但在月亮刚昇到中天的时候,母越龙发出像是呻吟的一声叹息,吐出最后一口气。

但牠依然为这具尸体覆盖自己温暖的翅膀直到天亮。

※                 ※            ※

最后一隻母龙飞走了,失去龙群的牠,孤独的在山麓间的盆地裡挣扎。

牠找不到足够的食物使自己恢復健康,所有生灵都离开了战场般的雅里雅各盆地,牠也无法再次像母龙一般进食植物,于是,牠必须离开这裡才能活下去。

但是受伤的右翼飞不起来了,牠百般思量之后做出了残忍的决定,牠将已经收拢的翼膜伤口两侧咬开,将破裂的断面周围一圈伤癒的组织咬掉,将两片翼膜拉拢,裂缝处用植物的尖刺钉住,再次把破掉的翼膜连接起来,并且每天用溪水和植物汁液清洗伤口。

这次癒合之后,原先分离的破翅便復原了,只是在伤口的位置留下了又长又宽的白色伤疤,像闪电一样,切割了原先红底黑焰的翅膀图案。

牠拍著重获新生的翅膀飞了起来,儘管新伤疤在高空中会难受的刺痛,但至少牠又能够飞行了,而且很快习惯新翅膀的感觉,于是牠带著愉快的心情和跟人类与同类战斗后重伤初癒的身体离开了雅里雅各山间,并决定找到母龙之前不再降落地表。

牠飞过了群山,坠落在一片大平原上。

实在太久没进食了,加上受伤后又一直没有办法好好休养,得面对母龙的挑战和赶著去交配,牠再也撑不住了,坠落下去,掉在一大片同种的植物之间。

牠想要爬起来却是徒劳,只能看著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民族惊恐的围观牠。

牠不知道,牠很幸运地掉在一个古老的农业民族土地上,而且这个民族有崇拜龙的习惯。那些人没有伤害牠,管住了对牠吠叫的犬隻,用牛车将牠拖到一处遮风避雨的山洞裡,不在乎牠压坏了一大片作稼。

这些人用奇特的植物给牠疗伤,将燃烧的植物棒插在牠面前,对牠下跪,并且找来许多的猪和羊供牠取食,为牠打来乾净的泉水供饮用,并且用许多花朵和布料装饰牠。

牠很快的痊癒了,在这片土地上漫遊。

牠不知道因为牠的到来,会攻击这些人的野兽和偷吃农作的动物都不敢来了,这些人认为是牠赐福给了他们,保佑他们的土地,所以对牠非常恭敬。

当牠感觉自己已经痊癒,便决定离开此地,临走时,牠挨家挨户给这些人用自己体内的火焰点燃炉灶,虽然牠不明白这些本来会被牠吃下去的人类为甚么得到牠的火焰这么开心,然后吃饱喝足,牠就继续开始了牠的旅程。

之后,牠也曾几度回来这裡休养,这裡的人依然对牠相当客气,牠决定当牠有了龙群,要带自己的母龙们来这裡繁殖。

※                 ※            ※

天亮了,牠准备带绿光离开这裡,去到古老农业民族的土地上生育。

最后一眼看了死去的母龙,牠忽然发现这母龙死前生了蛋。

牠把蛋推给绿光,意思再明显不过,要绿光孵。

绿光嘎嘎叫著把那颗蛋踢走。

牠又把蛋捡回来给绿光:「为么不孵呢?」
绿光勉为其难的用下巴检查蛋:「这是死卵。」

牠点点头,揹起绿光,飞向蓝天。

※                 ※            ※

那颗蛋并不是死卵,是活得好好的健康的蛋,但是因为绿光的遗弃,将不可避免的步上死亡之途。

绿光不愿意孵。

做为一隻在生理上有缺陷的母龙,绿光担心自己没办法与恐怖龙王交配,牠更担心的是那个卵的母亲相当优秀,要是孵出了小龙,龙王会对这隻小龙疼爱有加,然后不再照顾自己。牠已经没有尾刀,这么长时间的相依为伍,绿光和龙王都知道牠这辈子不可能像一条普通母龙一样正常的飞了,绿光已经长到母龙的平均大小,但是牠的翅翼依然虚弱,飞不了多远就掉下去,此生大概都需要靠龙王背负。

要是有了正常的母龙,牠很可能遭龙王遗弃。

※                 ※            ※

月色正好。

朦胧的云气似有似无的穿梭天上,偶尔像张薄纱掩住月儿,使月光朦胧,当云优雅翩离,皎洁的银白铺洒大地,四处一片交响虫声。

风悠閒的,调情似的波弄草丛,细细的叶儿波浪般舞动。

牠温柔的用下巴碰触绿光的头,火焰的双翅在玉般的光下展开又收拢,重复了几次,整个龙身简直是活生生的红宝石精雕,白色闪电般的伤痕像月光和牠的连结,在黑火焰中有生命般扭动。细长锋锐的尾刀摆过草丛,两边的钩刃就切割挑起青色的翠丝飞散在空中。

绿光的绿鳞也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伸展自己短短的双翼,让牠有力的爪子踩在背上,钝钝的尾巴抽了几次草丛,交配就完成了。牠把绿光靠在自己的胸前,用双翼环护住。

绿光蜷起身体用爪子抚摸著自己的腹部,牠多希望能够怀上龙王的孩子。

※                 ※            ※

事与愿违。

怀孕的母越龙肚子很快就鼓起来了,会孕育一颗体积很大的蛋,但是绿光一直都是瘦瘦的,没有动静。

牠不明所以,又跟绿光交配了好几次,但是依然没有卵。

然后牠明白了一件事:所谓会遭天择者必然不适于生存,绿光不只不会飞,还是一条没有生殖能力的母龙,或者说,牠的飞行缺陷正是在暗示牠有其他的问题。

※                 ※            ※

绿光很害怕,也很自责,牠没想过自己是不能生蛋的。

龙王依然会带牠去喝水和吃东西,但是绿光发觉,牠们之间有了奇怪的变化产生,牠依然会让绿光靠在自己身体最温暖的部位,但是绿光觉得不温暖了。

绿光常在夜裡发出微弱的呜呜声,牠还是会用下巴摩擦绿光的背,但是绿光觉得没有得到安慰。

即使在龙王背上睡觉,绿光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牠想起自己一开始被龙王抓起来的原因,有了一隻母龙才能够有其他的母龙,自己是个吸引其他母龙的工具。

但是到现在,一隻其他的母龙也没有。

※                 ※            ※

阳光细碎如金粉,撒在牠背上。

远处的云朵间出现了一个小龙群,这是牠有了绿光之后,第一次在飞行中遇到其他的龙群。当家公龙的背上载著三隻幼龙,身边跟著六隻母龙。

母龙一看见牠就开始尖叫,牠是恶名昭彰的恐怖龙王,专门在空中屠杀幼体,这些母龙的尖叫确实勾引起了牠的杀欲,牠抬起头,对上对方公龙的视线。

但是此时,绿光拍了拍牠的背,制止牠的行为。

「不可以。」绿光说,随即飞离牠的背部,滑翔在牠身边。

牠不知道绿光为甚么突然飞起来,也许是想活动一下身体,绿光有时会做短距离的飞行活动筋骨,并在落下去之前被牠接住。

但是一定要在这时候飞吗?我想去跟那条龙好好干一场啊!

牠心裡不满的咕哝,但为了确保绿光的安全,牠跟著绿光往前飞,与对方公龙交身而过,但是他还是不服气,故意朝著离对方很近的地方喷出一道火柱。公龙嘎叫一声,躲开了。

等待火焰的烟尘散尽,牠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身后多了三隻母龙,无论自己往左飞或是往右飞都紧紧跟随,牠做了几个高难度的翻飞动作,三隻母龙依然像是甩不掉的线繫著一样跟在身后,原来没有孩子的那三隻母龙投向了牠,成为了牠的族民!

牠在空中欢欣的吼叫,喷出一道又一道的烈焰,暌违多年终于又有了自己的龙群,拥有了正常的母龙,可以生下自己了孩子!

这时候,牠才想起不会飞的绿光。

※                 ※            ※

一道残忍了念头浮上来,已经有了正常的母龙,哪裡还需要绿光呢?但是这自私的想法立刻被牠驱散,生命都是自私的,但是牠明白了刚刚绿光的起飞是为了甚么,绿光的短暂飞行使这三隻母龙认为牠是拥有一隻母龙的公龙,而不像以往认为牠是带著幼龙的孤独公龙,因而投向了牠的”龙群”。

没有绿光,牠就没有这三隻刚刚获得的母龙,绿光这样做使自己的交配机率又更低了,牠不会再浪费时间去跟绿光交配,牠已经得到牠想要的,但是有残疾的行善者却消失了。

牠尖叫一声,向下衝去寻找坠落中的绿光。

※                 ※            ※

绿光看见了三隻母龙的加入,牠所预想的结果已然达成。

龙王将拥有正常的具有生殖力的后妃,牠一定会跟这三隻龙交配,牠不再需要自己了,自己作为一个吸引母龙的工具的目标已经达成。

在失重下坠的过程裡,绿光想起了以前生活在父亲身边无法长大的日子,父亲因为不会与牠交配而对这个孩子感到厌烦,甚至还不会飞,当龙群崩散,父亲作为不是那么强势的公龙而只分配到牠时,父亲对牠的厌恶溢乎言表。

绿光想著恐怖龙王如何杀死牠的父亲,如何把牠抓走。

想著自己一次次逃跑,想著自己失去了尾刀,想著自己如何长大,想著龙王温暖的身躯,想著每到一片新的草地,自己是如何兴奋的滑下来,在草地上跳跃,玩乐和鸣叫,龙王总是停栖在树上静静的看著。

有时候自己因为逃跑,或者之后都是因为玩乐,弄伤自己,牠会用分岔的舌头舔舐自己,也有些时候,经歷了一场战斗,绿光给龙王舐伤,用下巴的器官仔细检查龙王体内的情况,然后看著巨大的公龙因为被小小母龙温柔的照顾,带著幸福的表情睡觉。

在龙王背上,绿光饱览这个星球的山海;在满月的草原上,绿光曾经作为一隻母龙。

够了,足够了,这样的龙生绿光很满意,虽然牠也曾梦想让龙王背负自己的孩子,飞翔在牠身边。

空气被下坠的身体切裂,在耳孔边呼啸咻咻作鸣,绿光闭上眼睛,想像著高空中绚烂的金色阳光。

※                 ※            ※

牠衝向下坠中的绿光,探长爪子抓住这隻有伤残的母龙。

「绿光!」绿光没有反应,大概是下坠的压力变化太大,母龙的头软软的垂著,舌头垂在口腔外,绵绵的身体一直颤抖,看来全身的肌肉都已经耗尽力气。

牠紧急降落在一片山腰上,山上原先放养的牛羊惊恐的逃离这些可怕的大爬虫,三隻新加入的母龙也跟著降落,好奇的凑上来观看发生了什么事。

牠把昏迷的绿光放在胸前伸出翅翼裹住,用下巴摩擦绿光的脸试图唤醒牠,但是绿光依然全身发抖,牠靠著绿光的脸不住呼叫牠的名字,但是绿光一直都没有动静。

牠真希望自己下颚还有著那个可以探查的器官。

母龙们靠上来,看见牠在保护另一隻母龙,没什么兴趣,又走开了,并且在天黑之后靠在牠身体上取暖。

牠紧紧裹住绿光,守候著到早上,在金黄朝阳的沐浴下用鼻角帮失而復得的母龙作舒适的按摩直到牠张开眼睛。

被牠甚获宠爱的拥在温暖的怀裡,享受火焰的第一把热度、龙王轻轻的按摩和安慰,本该感到幸福的绿光,却用还在发抖的爪子抓著龙王的颈部,呜呜的哭了。

※                 ※            ※

牠的龙群变大了。

从那次事件后,绿光没有再尝试飞行,一直都很安分的趴在牠背上,但他们遇见了一些龙群,然后有更多的母龙加入,在牠的领导下要一起前往那个牠曾经休养过的农业民族领地。

这些母龙之中,有些母龙对绿光有意见。

牠不只一次在飞行中听见母龙们窃窃私语抱怨牠背负绿光,说绿光是无法飞行的残废应该丢弃,并且担心牠会顾著保护绿光而忽视牠们,认为牠不懂得哪个重要。

「公龙本来就有牠们自己的喜好,但是喜欢一隻有问题的母龙真的好奇怪,若是说喜欢漂亮或是强壮或是很会生的优秀母龙那还罢了,这傢伙分明就是有问题的可怜虫啊。」

每一次牠耐不住要转头去教训这些母龙,绿光就会拍打牠的背。

「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牠们的,这样做,牠们不会再喜欢跟随你了,你不保护该保护的母龙,太偏心了。」绿光总是小声说。

当牠们降落在地面让母龙进食休息的时候,牠总是把绿光抱在一直以来都是绿光的专属位置,但是其他的母龙会推挤绿光,争抢牠翼下最靠近胸膛的温暖区域,牠对此没办法,绿光唯一会做的就是越缩越靠近牠,并且阻止牠教训母龙。

但那个晚上,牠几乎让自己的本能慾望控制。

当牠在夜裡醒来,发现绿光不在牠身体周围,牠抬头看,发现绿光正站在山脊边准备往下跳,牠立刻想叫绿光,但是发现有几隻母龙用尾巴缠住牠的吻部,其他几隻,把尾刀按在牠腹部上。

「到此为止吧,」一隻母龙说,口气却相当温和:「是绿光要我们这么做的。

「我们不需要牠,我们需要你保护我们和我们的孩子啊,你不应该浪费力气去保护牠的。
「牠不能飞行,是有问题的母龙,你和牠交配也不会得到健康孩子的。
「看牠最后一眼吧,你看,绿光在向你告别。」

绿光确实向是在向牠告别,这母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对著牠微笑。

牠放鬆了身体,准备接受这一切,牠也知道对绿光的偏爱将使自己的龙群不稳固,而且这是绿光自己的意思,绿光觉得自己是对的。

绿光本来就是要被天择的,自己是优秀的公龙,当然应该多多益善。

绿光转过身,走向悬崖。

月光下,失去尾刀的钝尾尖动了动,牠闭上眼睛。

忽然一个画面跳进脑海,牠看见自己捕获绿光的第一个晚上,自己的腹部被绿光父亲的尾刀刺伤,相当疼痛且流血不止,但是天亮时,看见绿光用下颚按住那个伤口。

牠现在才明白,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认为小小的绿光是条可爱的母龙,即使现在绿光已经长大,仍然是那条好运没摔死的刚成熟小母龙,没有绿光,牠不肯定自己会不会失血而死,但是没有绿光,牠肯定没有这个龙群。

现在,牠要失去让牠拥有一切的绿光了。

※                 ※            ※

牠跳起来挣脱所有试图制服牠的母龙,衝向绿光,叼住绿光的翅膀硬把牠拉回来,绿光激烈挣扎,背上的刺竖起又服下好几次,但牠闭上眼睛,靠坚硬鳞甲抵御著,硬是把鬼吼鬼叫的母龙抓回来。

绿光哭喊著用爪子去抓牠的腹部,牠把爪子伸长使绿光抓不到牠,几隻母龙气急败坏的飞向夜空,牠装作没看见,硬是把绿光制服。

「不喜欢我的母龙就给他们去吧,你看,我不是还有很多母龙吗?」牠一边说著,一边对上无数双冷酷和失望的眼睛。

※                 ※            ※

蝠翼龙是种相当危险的飞龙,对于越龙来说。

蝠翼龙是恒温动物,在空中有著跟公越龙不分上下的活动力,而且蝠翼龙有著更大更敏捷的翅膀,意味著更好的飞行技术。且一群蝠翼龙往往有几百隻,族群大小远胜越龙。

虽然不会喷火,但蝠翼龙的后脚很强壮,跟越龙一样属于除了翅膀之外只有一对肢体的龙类,越龙的脚可以做出比较精细的动作,蝠翼龙除了抓和蹬之外就没有了。蝠翼龙的爪子相当坚硬,被蝠翼龙踢到翼膜,会造成很严重的伤势。

牠稍微降低飞行高度,希望不要跟蝠翼龙群起衝突,一般而言蝠翼龙的食物是地面的物种,不太会攻击越龙,除非有幼龙,那有可能被抓走几隻。

绿光也看见蝠翼龙了,脱离牠的背靠自己飞行,希望自己不会被误以为是幼龙。

两群龙上下交会而过。

为首的蝠翼龙狠狠瞪了牠一眼,牠回敬以一道射向远方的火焰,蝠翼龙没再理牠,越过飞去。

正当牠以为安全了时,后面的母龙们发出一阵尖叫,牠回头一看,蝠翼龙衝进了牠的龙群,受惊的母龙到处衝撞,嘎嘎叫著乱飞。

牠怒吼一声喷出火焰衝上去跟蝠翼龙开打,一边确定每隻母龙都已经降落下去,牠们将会在地面上重整旗鼓之后起飞,蝠翼龙们似乎是有特定的目标般朝某处进攻,牠大吐一口火焰烧走好几隻,赫然看见为首的蝠翼龙在带头围攻绿光!

牠们一定是看见绿光飞行能力不佳!牠心想,要是刚刚坚持要绿光待在自己背上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牠杀出重围,衝向牠心爱的母龙。

蝠翼龙尖叫著用腿踹牠,牠感觉身上坚硬的部分中了好几下,牠一边用火焰扫荡一边靠近,终于赶到被围殴的绿光身边。

可怜的绿光被两隻蝠翼龙咬住翅膀正往两个方向扯开,肩膀已经渗出血珠,尾巴也被另一隻拉扯著,牠喷出火焰烧掉咬翅膀的其中一隻,用尾刀劈死咬尾巴那隻,一口拧掉另一隻的脑袋,然后稳稳接住了绿光。

绿光害怕的吱吱叫,牠将绿光抱紧在胸口,把尾巴像是钩鞭般轮甩,打落一切衝上来的龙。

为首的蝠翼龙怒啸一声,所有的蝠翼龙转攻牠,牠们前仆后继衝上来用脚踹用嘴咬,虽然大部分的攻击都没有甚么伤害,但有几下疼得牠飞行不稳,牠喷出火焰的疾矢射向龙群,但当牠打这裡,龙群就攻牠背后,一转弯又打另一边,数量上的优势太明显了。

即使牠有火焰能够烤焦好几隻蝠翼龙,其他隻又会扑上来,牠甩著尾巴用尾刀劈砍,但是死了又会再有靠近的,感觉了无休止打也打不完。

牠根本没时间瞄准,黑压压一片都是龙,牠只能不断的喷火喷火再喷火,靠火焰杀出生路,但蝠翼龙飞行技术更高,由后面攻上来咬牠的翼膜,牠甩尾刀打掉右翼的攻击者时左翼又被咬,渐渐的双翅都出现了破损。

牠怒吼著猛衝向地面,蝠翼龙并不放过牠,环绕著牠逼上来,用有力的脚爪踹牠的身体,牠抱住绿光,尽量不要使绿光受伤,有几下就因为先把绿光挪开,自己的腹部承接了重量攻击,鳞甲出现一些裂纹,嘴裡也尝到了血味。

「别管我啦!」绿光尖叫,用翅膀去掩护牠的腹部,牠紧紧抓住绿光不给牠挣脱:「闭嘴!」说著又一隻蝠翼龙衝上来,牠赶紧把绿光往上举,蝠翼龙的爪子抓住牠腹甲一扯,几片金黄色的鳞片随血掉落,不知是甚么内臟的液体混著鲜血喷出,滑滑腻腻落向无边的雪山。

牠拐了个弧线飞出去,蝠翼龙群依然紧追在牠身后,牠看向带头的蝠翼龙,似乎只有杀死牠才能结束这一切。

此时其他的母越龙都已散到攻击范围之外,牠扬起头,对准蝠翼龙头目喷出一道火柱,浓烟立刻遮蔽牠自己的视线。

其他的蝠翼龙还在啃咬和踹牠的身体,牠不再顾虑此,疼痛也不予理会,朝著带头的蝠翼龙衝过去,试图用火焰扫荡牠,但蝠翼龙的飞行技术胜过越龙,一下子就躲开了,牠鼓动双翼紧追不捨。

追击中,牠已经无暇理会自己身上的伤,专注在视野上以免在龙群裡追丢了,只听见绿光惊叫连连,感觉到绿光小小的爪子在自己身上触摸,短短的翅膀像是保护什么似的紧贴著牠身体某处。

伤得很重是吗?没关係了,有你就够了,有你我将是不死之身。

又一把火焰扑过去,浓烟裡的火星烫到了领头的蝠翼龙,牠想得意的笑,但嘴裡都是血和烧焦的气味,再也喷不出一口火焰了。

被烫伤的蝠翼龙尖叫著撤退,牠们没有越龙的再生能力,对越龙来说可以承受的伤会夺走蝠翼龙的生命。

牠鼓动双翅准备作最后一击,在这当下,破损的翼膜终于承受不了战斗的压力,曾经的旧伤像是闪电劈到一般瞬间撕裂,冷风穿过右翼,牠再一次失去了飞行能力。

下坠中,牠想将绿光抛出。

但绿光爪子紧抓住牠的腹甲,双翼包围著牠的腹部,怎么扯都扯不下来,还用食草的厚牙咬住牠的爪子,无法分开。

牠明白了,紧紧把绿光抱在怀裡,下颚靠著绿光的头顶,用牙齿咬住绿光的背刺以免分离。

绿光再一次看向天空,母越龙群看著牠们,却没有任何的惊讶和不满。

只有满满的羡慕和浓浓的忌妒。

绿光满足的闭上眼睛,失去尾刀的残尾稳稳缠绕住牠的脖颈。

天地无声。
                                                      〈完〉2013/10/27

以此献给唐玄宗和虞姬,及纪念所有因好美色而亡国的”昏君”们,以及那些不幸害国家覆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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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为甚么要在下礼拜要考某科时灵感来找我啊!!!!!
我明天要交的作业都还........
但是身为一个灵感至上派(?)

大学第一发长文........

 


快把萌灿抱回家!
Don’t think, just do. For the heart is an organ of fire.

想说看完后和那群相视无言的母龙一样有种满满的羡慕和浓浓的嫉妒
但那句“献给”,一整个超奇妙的感觉啊~~~~~

前面的铺垫相当足~
不过不忍说最开始设定性的东西相当多而且很复杂,一看就是生物控写的(哎?
很像学术报告的东西(?)穿插在故事性的叙事里,有些卡卡的感觉呢~
刚开头满满的狮子即视感WWW(喂
话说最后蝠翼龙的一段感觉有些突兀,是着急想要结束吗?

然后结局满满的感动QωQQQQQ
灿灿课业加油啊~~~~~


【发帖际遇】羽·凌风 在森林中探险时不慎遭遇土球特工队,被成千上万土球追赶,却奇迹般地全身而退,获得 38探险经验 !

际遇事件仅作娱乐,正式设定请见【DL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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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急著想结束啊QAQQQQQQQ
这鬼玩意让我一整天都无法写功课!!!!
拚了老命也要给牠结束(?!)

不知道为甚么
越写越学术越写越设定然后就出现了奇怪的情节穿插~
下次应该怎么办呢(思考中)
一开始是想著小丑鱼然后越来越狮子最后就出现怪动物了!!!
实际上写得时候也一直想到狮子
但是整篇文章我都没说出一个"狮子"!

可其实这篇超级血花四溅的不觉得吗?

快把萌灿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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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羽·凌风 于 2013-10-27 23:49 编辑
回复 3# 红峡青灿

其实不需要那么着急,基本的构架打好后以后有空慢慢写也不错啊~
哦对了之前忘了说一点
第三人称行文其实会比较忌讳“XX想”“XX认为”“XX知道”之类的句式
相比用旁白般的句子直接说出来,让心理活动放在神态动作和语言中会比较好
不过这里描写的是动物,动物本来就不擅长感情的表达,所以也还好不违和~(哎你?

真的相当狮子啊~ 尤其是杀死原本种群的雄性、抢夺剩余雌性的习性~~~~~
不知道红鲷鱼是否也会出现雄性抢夺鱼群的现象呢?(望
血什么的,这是自然界的正常现象啊~~~~~(?

然后继续仰视灿灿的文笔遣词和效率(wor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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